第三十一章

夜幕降臨,在不見星辰的灰色夜空下,托雷斯府邸的墻壁仿佛黑色的邊界。昆蟲的鳴叫聲格外響亮,幾乎蓋過了潺潺的水聲和棕櫚樹隨風搖曳的沙沙聲。

我迅速地左右張望——我計算過接近的時機,確保附近不會有衛兵——然後活動了一下手指,用力一躍,奮力把身體拖上墻頭,接著平躺片刻,在平復呼吸的同時留意周圍的動靜:比如飛奔的腳步聲,警告的叫喊聲,以及利劍出鞘的響聲。

除了蟲鳴、流水和枝葉摩挲的聲音以外,我什麽都沒聽到。於是我爬下墻頭,踏上了哈瓦那總督府邸的地面。

我就像鬼魂那樣穿過花園,進入主建築部分,而我緊貼著庭院周圍的墻壁前進。右臂上的袖劍和系在胸口的手槍令我安心。我外袍裏的皮帶上佩著一把短劍,頭上戴著兜帽。沒人能看到我。我能瞬間取人性命。我覺得自己正要給予那些聖殿騎士一次打擊,即使救出聖賢不足以抵消他們對我做過的事,但這是個開始。這是我的第一擊。

更重要的是,我將會得知觀象台的所在位置,並在他們之前趕到那兒。這對他們的打擊將會沉重得多。他們會大傷元氣。不過這些還是等我有空數錢的時候再去細想吧。

至於總督府裏監獄的位置,我只能憑借現有的信息進行猜測——不過幸好我沒有猜錯。宅邸以外有個小小的院落,那裏的墻壁很高,而且……

真怪。為什麽門是開著的?

我溜進門裏。墻壁支架上點燃的火把照亮了血腥的場面。四五個士兵倒在泥地上,已然死去,他們的喉嚨上都有個窟窿,胸口血肉模糊。

我不清楚他們把聖賢關在哪裏,但有件事是毫無疑問的:他已經不在這兒了。

我聽到身後傳來響動,但已經來不及擋下那一擊。我連忙向前躍去,蹲伏在泥地上,不過好歹保住了腦袋。一把長槍就插在我剛才腳下的泥土裏。握著槍柄的是個吃驚的士兵。我迅速爬起,抓住他的雙肩。與此同時,我踢向槍柄,將其折成兩半,隨後將他的身體重重撞了上去。

他像上了岸的魚兒那樣翻過身來,身體被他自己的槍杆刺穿,但我並沒有留在原地去欣賞他的死狀。第二個士兵已經撲了過來,他很憤怒,就像每個看到自己朋友死去的人那樣。

現在,我心想,來看看那法子是不是每次都管用吧。

嗒。

袖劍彈出,我用劍刃格開他的長劍,隨後反手一揮,劃開了他的喉嚨。我及時拔出腰間的短劍,對上了第三個敵人。他的身後是另外兩個手持滑膛槍的士兵。鯊魚就在旁邊,他拔出了劍,卻在一旁觀戰。我看到其中一個士兵開始齜牙咧嘴,而我很熟悉那個表情:那些在甲板上朝我撲來的敵人就是這樣的表情。

我將短劍和袖劍刺進面前那個士兵,然後將他的身體轉了半圈,就在這時,他開了槍。死去士兵的身體因為滑膛槍的子彈痙攣起來。

我放開這塊人肉盾牌,同時從他的腰帶上拔出一把匕首,接著開始祈禱自己的準頭和平時一樣好——畢竟在家鄉時,我曾花費無數個鐘頭用樹幹練習飛刀的技巧。

我的祈禱應驗了。我瞄準的不是最先開槍的那人——他正慌忙地裝著子彈——而是另一個。他帶著嵌進胸口的匕首倒了下去。

我立刻撲向剩下的那個士兵,用我綁著袖劍的那只拳頭打中了他的腹部,讓他咳嗽幾聲,然後不再動彈。我抽出袖劍,血滴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後我轉過身,準備應對鯊魚的攻擊。

他並沒有攻來。

不僅如此,他還減緩了搏鬥的節奏,不但沒有立即朝我攻來,反而站在那裏,漫不經心地把劍交左手,再交回右手,最後才擡起劍刃,對準了我。

很好。至少這場較量裏聽不到什麽廢話。

我大吼一聲,沖向前去,短劍在空中挽出幾個劍花,希望能讓他眼花或是失去方向感。他的表情幾乎毫無變化,只是迅速移動手肘和前臂,輕而易舉地擋住了我的攻擊。他盯著我的左手,握著劍的那只手,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短劍就旋轉著從我染血的手指中落到了地上。

這下我的武器只剩袖劍了。他看著我的動作,顯然已經知道我對它並不熟悉。在他身後,更多的衛兵聚集在庭院裏,盡管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含意顯而易見:我不是鯊魚的對手;我很快就要完蛋了。

事實也是如此。他的最後一輪攻擊以砸在我下巴上的重拳作為收尾。我牙齒打戰,頭暈目眩,先是跪倒在地,隨後又彎下了腰。在我的長袍底下,鮮血仿佛汗水從身側泉湧而出,我僅剩的鬥志也在痛苦中消失不見。

鯊魚走上前來。他一只腳踩住我的袖劍,將我的胳膊固定在原位,我昏昏沉沉地思索著袖劍上是否有迅速解開搭扣的機關——雖然就算有也沒有意義,因為他的劍尖抵在我的脖子上,正準備刺出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