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2頁)

薩奇不可能幫我去找觀象台。我從最開始就知道。見鬼,我在開口說這件事之前就知道。他想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財寶:比如裝滿八裏亞爾銀幣的箱子,上面還沾著前任主人的血。

“它比金子更值錢,薩奇。比我們從西班牙人的船上搶來的東西值錢一萬倍。”

本傑明也露出懷疑的神色——事實上,把我的話聽進去的似乎只有詹姆斯·基德一個。

“小夥子,搶劫國王救濟窮人才是我們謀生的方法。”本傑明用訓誡的口氣說。他用一根蒼老汙穢的手指戳了戳我偷來的那張紙。“這東西不是財富,只是空想。”

“但這份寶藏能讓我們一輩子吃穿不愁啊。”

我這兩位老夥伴,他們都非常出色,是曾和我一起航海的人裏最優秀的兩個人,但我不禁在心裏責怪他們的缺乏遠見。他們所說的是幾個月的花銷,但我考慮的卻是夠用一輩子的財富!更不用說我將會擁有的地位和前途了。

“你還在想布裏斯托爾的那個妓女呢?”我提到卡羅琳的時候,本傑明嘲笑我說,“耶穌啊,早點放下吧,小夥子。這兒是拿騷,不是英格蘭。”

有那麽一段時間,我努力讓自己相信他說得對,他們說得也都沒錯,我應該著眼於那些更加有形的財富。在喝酒,策劃襲擊,進行襲擊,為成功而喝酒慶祝,隨後進行下一次襲擊的日子裏,我有大把的時間去思索這其中的諷刺。和我的聖殿騎士“朋友”們站在桌邊時,我曾覺得他們愚蠢又輕信,因而想念我那些直言不諱、思想自由的海盜夥伴。但到了拿騷以後,我才發現他們的思想有多麽閉塞,無論他們表面上多麽自由,無論他們如何吹噓自由。就連黑旗的意義——我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掛上的那面黑旗——都顯得那麽諷刺。

“我們這兒不掛任何人的旗號,並且以此為榮,”愛德華·薩奇看著寒鴉號——阿德瓦勒就站在船上的旗杆旁——對我說,“所以這面黑旗上不用畫任何圖案,你只需要忠實於自由的天性就好。這面旗是你的。自豪地掛上它吧。”

旗幟在風中輕輕擺動,我很自豪——我真的很自豪。我為這面旗幟的意義,為我做出的努力而自豪。我終於有所建樹,為了自由——真正的自由——給予了敵人沉重的打擊。但每當我想起卡羅琳,還有自己蒙受的那些不公,心裏的舊傷就會浮現。你看,我親愛的,我回到拿騷時已經變了個人。對於那些深埋在心裏的激情,我等待著將它們挖掘出來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我還有別的事要考慮,尤其是對於我們生存方式的威脅。有天晚上,我們圍坐在海灘上的營火旁,我們的船——本傑明號和寒鴉號——就停泊在離岸邊不遠的地方。

“夥計們,讓我們為海盜共和國幹杯,”薩奇說,“我們繁榮又自由,而且不受國王、僧侶和收稅官的打擾。”

“已經有將近七百人宣誓和他們在拿騷海岸的同胞共同進退。這個數字可不壞。”詹姆斯·基德說。他瞥了我一眼,可我裝作沒看見。

“的確,”薩奇打著嗝兒說,“不過我們缺少穩固的防線。如果國王攻擊鎮子,我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那瓶朗姆酒,舉到月光下,察看裏面漂浮的沉澱物,然後滿意地喝了一大口。

“那就讓我們去找觀象台吧,”我提議道,“如果那兒真有那些聖殿騎士提到的東西,我們就無可匹敵了。”

薩奇嘆了口氣,伸手去拿瓶子。他們已經聽我說過很多次了。“別再說這些廢話了,肯威。這是小孩子才會信的故事。我說的是真正的防線。比如搶一艘蓋倫帆船來,把所有火炮配置在一側。它會成為我們港口上的一道風景線。”

這時阿德瓦勒開口了。“要搶到完好的西班牙蓋倫帆船可不容易,”他的嗓音低沉而清晰,“你有哪艘看中的嗎?”

“有的,先生,”薩奇醉醺醺地反駁道,“我來指給你看。那是一艘大船。又大又慢。”

這就是我們對那條西班牙蓋倫帆船發起攻擊的原因。但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我很快就會再次見到我那些聖殿騎士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