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返回的路被碎石堵塞,我們只能遊向水下。就在我開始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我們鉆出了水面,發現自己身在另一個大房間內的水池裏。

我們向前走去,而下一個房間裏放著一尊半身像。我認出了雕像的臉。

“老天!”我驚叫起來,“是他。是聖賢。可這東西肯定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吧。”

“比那更久。”基德說。他的目光從我身上轉向那尊雕像。“你確定就是他?”

“嗯,那雙眼睛很有特點。”

“那些聖殿騎士有沒有說過,他們為什麽要找這位聖賢?”

我嫌惡地回憶起來。“他們抽了他的一些血,放進一個小小的玻璃方塊裏。”

放進我給他們的玻璃方塊裏,我回憶著,但並不感到內疚。我幹嗎要內疚?

“就像這個?”基德說。他的手裏拿著又一個玻璃方塊。

“對。他們應該還想問他觀象台的位置,不過他逃走了。”

方塊消失在基德的口袋裏。他似乎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轉過身去。

“我們可以走了。”

我們轉身返回,找到了另一段穿過神廟內部的階梯,最後朝某個看起來像是門的東西走去。石門滑開的同時,我再次看到了陽光——上一次仿佛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了。接下來,我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咒罵太陽的熾熱:在體驗過神廟內部的寒冷潮濕以後,我對陽光充滿感激。

前方的基德停下腳步,側耳聆聽。他回頭看了一眼,示意我壓低聲音,藏到暗處。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我照他的指示做了,並且跟在他身後。我們緩緩地、無聲地前進,最後發現安·塔拜正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因為在這個距離,我們已經能聽到英格蘭士兵幹活時用倫敦腔抱怨的聲音了。

在那塊巨石後面,我們沉默地等待著。安·塔拜銳利的目光看向了我。“神廟裏的那尊雕像,”他輕聲問道,“是你在哈瓦那看到的那個人嗎?”

“簡直一模一樣。”我低聲回答。

安·塔拜轉過頭,看向那些士兵。

“看起來,又有一位聖賢現身世間,”他自言自語著,“觀象台的種族重新出現了。”

我為此感到興奮應該沒有錯吧?畢竟我已經參與進來了。

“所以我們才壓低聲音嗎?”我說。

“這是你的過錯,”安·塔拜輕聲說道,“你賣給那些聖殿騎士的地圖讓他們徑直找了過來,現在兩個帝國的密探都對我們的根據地一清二楚了。”

基德正要上前去對付那些士兵。毫無疑問,他比土著更想砍殺這些英國兵,但安·塔拜卻阻止了他。他用一只手擋住基德,雙眼看向了我。

“他們也帶走了愛德華的船員。”他說。我吃了一驚。我的船員。阿德瓦勒,還有我的水手們。可安·塔拜朝我拋來最後一個責備的眼神,然後便轉身離去。他留下了一支看起來顯然是吹管的東西,基德俯身撿了起來。

“拿上這個,”他說著,把吹管遞給了我,“它不會引起太大的動靜,也不用讓你奪走太多性命。”就在他教給我使用的訣竅時,我思索起來:這是什麽新的考驗嗎?或者是另一回事?這是在訓練我?還是評估我?

隨便他們吧,我不快地想著。我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手下。我只對自己和自己的良心負責。規則和教條?多謝,還是免了。

就我而言,他們大可以去我看不見的地方兜售他們的信條。還有,他們究竟為什麽想要我加入?也許是因為那種感官能力?我的戰鬥技巧?

你們來得容易,想走可就難了,先生們,我心想。我的船員都被反綁雙手,背靠著背坐在前方的那片空地裏。我這些好夥計,他們可沒讓那些英國兵好受。我聽到他們在說:“讓我起來,你這混球,像個士兵那樣面對我!”還有:“要是你知道自己會有什麽下場……我想你早該溜之大吉了。”

我把第一支吹箭裝進吹管裏。我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一個一個地解決那些英格蘭士兵,盡量減小人數的差距。有個不幸的土著幫我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他憤怒地咆哮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企圖逃跑。士兵們立刻盯上了他,他們愉快地舉起滑膛槍,開了火。“啪”。“啪”。就像幾根樹枝折斷的聲音。在大笑聲中,那個土著的身體噴出血花,倒在地上,但士兵們沒有發現,他們中的一員也悄無聲息地倒進了灌木叢,一邊將手伸向戳在自己脖頸上的吹箭。

就像守衛們返回空地之時,我穿過他們身後的林間小徑,朝殿後的那個士兵吹出了第二支吹箭。我踏前幾步,接住了倒下的他。我把他的屍體拖進灌木叢,心裏不禁為我那些吵鬧的船員感謝上帝。他們並不知道我的到來,但他們的表現就像我事先安排過那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