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墨官弄權促婚夕 頑父示殺羞再醮

不久,二人即被報曉的晨鐘驚醒,便一同起床,整理行裝,急忙走出旅店。由於二人依依惜別,額藏定要送信乃到天明,即向滸我進發,信乃則要送額藏一程,轉向江戶。在相互依戀和推讓中,不覺已是東方大白。已不能再送,二人站在松蔭下,額藏低聲說:“你去滸我後,事情大體可成。我曾問過別人,結城和裏見的各位大將,雖然原來都是滸我將軍的人,但各在本國呈鼎足之勢,只有橫堀史在村才是成氏的權臣,賞罰升降無不由他來決斷。這是知情人說的,對此你要當心。”信乃點頭道:“我也曾聽到此事,到那去見了將軍,說明出身,轉述亡父的遺志,獻上寶刀,如用我則留,倘若野水橫舟,為左右阻擋,或權臣妒能,靠賄賂用人,則只好迅速離去。自祖父之後尚無人為官。古之明君擇臣而用,今之賢臣也要擇主而棲。不被任用也就罷了,想立身行事也並不一定非滸我將軍不可,但憑機遇。你看如何?”額藏聽了感動地說:“真是快人快語,有志氣的人誰不這樣想。望你悄悄相告進退如何,我也希望不久能夠再會。”信乃把左手的鬥笠換到右手,說:“那麽就分手了。時值盛夏,天氣正熱,望你保重身體。”他們來不及相互盡情傾吐心曲,就各奔東西了。

這且按下不提,再說蟆六和龜筱,打發走信乃,總算放了一半心。兩人揣摩著:“信乃多半沒到滸我,在途中就被額藏結果了。若是額藏失敗遭到反擊,那麽反正信乃的那口刀是假的,即使拜見了滸我將軍,什麽事也成不了。而且難逃假冒之罪,將被捉拿問斬。不管怎樣,一旦出去也就難以活著回來了。信乃之事總可放心了,令人發愁的是濱路的病。收下聘禮後,沒過幾天軍木就以密信每日催促。信乃既已不在,便不能允許再拖延了。只有安慰濱路,勸她趕快嫁過去,別無良策。”正在偷偷琢磨之際,五倍二又派人送信來,蟆六趕忙拆開信一看,還是和昨天一樣催問定親的姑娘為何拖延婚期,怒氣流露在字裏行間。於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把信指給龜筱說:“對方如此性急,似乎尚不知我意。我已把信乃打發走了,總之想盡辦法立即照辦,我去當面說說。把那件裙子拿出來,快去!”說著他向裏間走去。龜筱走在前邊,打開衣櫃拿出麻布褂和裙子。蟆六穿了褂子,系上帶子又穿好裙子,提著刀走到外面,慰勞了五倍二的信使,說:“我去拜見主公,替您回答。請吧!”自己走在前邊,同去軍木府。

卻說龜筱想這想那,越想越放心不下。夏季的太陽已經偏西,卻還不見丈夫回來。仰望天空,驟雨過後天已放晴。看那斜射的陽光,正是聘姑娘最忌諱的申時,她焦急地再也等不及了。正在這時,匆忙回來的蟆六滿身塵土和汗水,從後門走了進來。龜筱看見,趕忙迎上去說:“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一定是天太熱,在家都受不了,何況出門。那邊說得怎樣?”蟆六微笑著說:“那邊的意見甚好,咱們慢慢談。真熱呀!”他解下腰帶,脫去滿是汗水的麻衣,坐在走廊的房檐下。老婆揚起團扇站在背後給他扇。蟆六回頭看看說:“龜筱你把扇子放下。那件事特別緊急,不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先讓你高興高興。方才我去到媒人那裏,對他說今天早晨信乃方才遠走,把我們的苦心也悄悄說給他,並把濱路病了的事都告訴他。軍木聽了說:‘這就都放心了。另外聽你說新媳婦的病並不重。婚事早辦晚辦我們決定不了。須稟告簸上大人,你且稍待,我去去就來。’打個招呼,帶個仆人就出去了。大約等了一個時辰,軍木回來說:‘把情況詳細稟報了簸上大人,他非常高興。說新媳婦雖然臥病,但只是近日之事,大概是受了風寒吧,那麽就趕快迎娶,延醫看病絕不會疏忽,女婿將親自勸藥。這就即將大功告成。但是主君不在城中,尚未遞交結婚申請書,況且其父去世還不滿一個月,不能大辦,須一切從簡,以不聲張為好。問蔔,明天就是黃道吉日。因此兼作回門,明宵亥時許,到我家裏來悄悄迎親。這樣,過後再取得結婚許可證,也不為遲。這就是世俗所說的客家新婦,其衣服和用品,只要有隨身需要的就行,明日黃昏送來。並讓把這個旨意趕快傳達下去,做好準備。他已這樣懇切吩咐,如果當晚出了差錯,不僅你一個人,連我這個做媒的也都得剖腹。因此當晚要免去勸酒。但新娘坐的轎子一定要準備好,不得有誤。’他所說的這些難以推辭,就全答應了。但是我說因為過於匆忙,濱路是否有所怠慢,卻不敢預計。她若既不穿戴,又不化妝這樣也不嫌棄的話,就讓她伺候大人了。如此說罷就退了出來。然而濱路如執迷不悟,不肯去的話,那就由福轉禍,將涉及一家。我對這一點實在不大放心。你先去她那說說看。”龜筱點頭說:“莊頭的女兒嫁給陣代,穿的、用的都得超過一般人,必然要多破費。想到這裏早就是我的一塊心病,女婿性急,不要多下本錢是件好事。可是現在說給濱路,她能聽嗎?心裏沒底,我說不成,你得這樣嚇唬嚇唬她。”她如此這般地耳語,沒等說完,蟆六便說:“這,你不說我也心中有數,趕快去吧!”龜筱聽了,即去濱路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