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船蟲奸計說禮儀 現八遠謀赴赤巖(第3/3頁)

且按下船蟲不提,卻說角太郎,目送回赤巖的眾人直到不見其背影才回房,拉開隔扇門說:“犬飼君!多有慢待,請這裏坐。”現八莞然提刀邁步進來坐在地爐對面,祝賀他們好不容易夫妻再會。角太郎聽了面有愧色說:“家樂的律呂不調,醜聲外揚,使貴客見笑,這也許就是對您的款待,實在慚愧。”現八安慰道:“莫如此說。聽說唐山在上古時,聖人大舜有弟名象,父母被稱為瞽叟夫婦。有時令舜徒手去耕瘠田,或被推落井中幸免於死。豈能以眼前的成敗,論一生的榮枯?既有足下之孝,又有貞烈的賢內助,前途是無量的。”角太郎這才稍斂愁眉,旁顧雛衣說:“你到這邊來!”然後向現八引見道:“犬飼君,這是賤內,請見見面。”現八忙趨膝向前道:“這就是令正嗎?某是下總浪人,犬飼現八信道。為尋友來到貴國,因仰慕主人的芳名,故特來叩門請教,彼此一見如故,實難相舍,已成莫逆之交,遠勝同胞兄弟。友誼豈能以相交年月的修短而論?因此古語有雲:‘傾蓋如故,白頭猶新。’是說以志之相投與否來定交誼的新故,為您丈夫的安危,我將誓死不辭,彼此莫當外人。”雛衣這才略微擡起頭來說:“對這等貴客的來訪我夫婦實感幸甚。我們的醜事您既已耳聞,也不便隱瞞。請您不要介意,不僅我蒙受了不白之冤,連我的丈夫也被從犬村家和赤巖的寓所趕出來住在這個茅廬內,除與草蟲為伍外,孤寂無聊,能得到您的安慰,實是大喜過望。即使您已經看到寒舍如此清苦無力款待,也請把長途跋涉臟了的衣服換下來,讓我去洗洗吧。先去給您準備晚飯。”她說著就去地爐邊添柴燒火。現八回頭看看說:“請您放下,天短剛用過午飯不久,並無饑意,珍饈美味乃孔聖之戒,我別無所求,只是還未找到另外的五友,而你們夫婦也心裏多事。有些話雖然不便開口,但仍願述愚衷。適才某窺見主人的繼母船蟲是個有男子才幹而善辯的女人。昨日在網苧茶館聽裏人說,她對你們夫婦十分狠毒,今日一見恰恰相反,儼然好似慈母。她笑裏藏刀,錦囊含毒,如不體察其言之虛實,而盲目聽信她的話,則恐遭不測之禍。請想想看,如果船蟲所說屬實,對繼子和兒媳有慈愛之心,那麽起初就該為您夫婦向令尊求情,然而她卻火上澆油,把你們攆出多日後,今天因被媒人召喚,才救了雛衣,她並不委托媒人,而親自帶來勸說你們夫妻和好。對你們如此施恩,恐怕是不無因由的。父慈子孝本是人之天性,不容旁人擅加置疑,但這要因時因人而論。二位若相信我,我就去赤巖探聽虛實。三省乃曾子之謹慎遠慮,預先防身之璧。對此言務請三思,未知意下如何?”他如此關切地悄悄詢問,角太郎沉吟著睜開眼睛道:“您之所教雖甚是有理,然而家父和舍弟性情剛毅,非好客之人。若欺您是他鄉人,一旦觸怒了他則恐生禍殃,望您謹慎行事。”現八聽了莞爾笑道:“柳枝第10頁00不為雪折,柔能克剛。某去至那裏如以禮相待,某則敬之,若以武威嚇,某也以勇對之。余可隨機應變,只是想為足下弄清虛實,以免又生意外。此事勿勞掛心。”雛衣也提醒說:“無知女子本不該多嘴,但在赤巖家有玉坂飛伴太、月蓑團吾、八黨東太、仡足潑太郎等以一當千的徒弟,切不可等閑視之。”角太郎也說:“我並非懷疑犬飼兄的武藝和智謀,唯因只身赴險,寡不敵眾,切望深思。”現八搖頭說:“某並非以微薄之力急於求功,而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愚意已決,立即前往。”說罷拿起包袱背在肩上系好結,提刀去至走廊系上草鞋。主人夫婦見已無法挽留,便皆走到他身旁說:“今宵在此留住一宿,明日起程也不遲。不然也請您用過晚飯再走。”現八聽了說:“現不想用,到傍晚可在路上向人求食充饑。三年來終日跋涉已不覺饑寒之苦。明日必定回來,請等候。再見。”說罷立即動身去往赤巖。以目送行的角太郎和雛衣都對這種深情厚義大受感動,茫然地佇立在門口。稍過片刻,角太郎對雛衣說:“你看籬笆內生長的玉米已經吐纓作穗,其紫纓猶如拂塵。你也同它一樣身內有孕。木屐的帶松小心踏翻了,可不是玩兒的。”丈夫這樣地囑咐妻子後回到屋內。妻子新來到這個家裏,對屋內的環境還不熟悉,那好奇的樣子和內心喜悅,不免形之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