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回 話來路次團太附驥尾 盡余談親兵衛促扁舟

次團太遠遠看到,立即高聲喊道:“喂,鯽三且稍待!我還有話對他說,不要活活將他打死。”鯽三聽了這才住手,先摸摸八的胸口,呼吸已經十分微弱,動彈不得了,便將他放過,站起來尋找掉的刀和刀把,很快便將它們拾起來,折了條細竹子,暫做刀把釘,收在鞘內帶在腰間。這時次團太抓著受了重傷已奄奄一息的土丈二的頭發,拖到草棚的門口來,放在已經只有一口氣兒的嗚呼善的身上,用腳使勁踩著,拿著血刀敲打那對男女的頭說:“奸夫、淫婦,你們還記得嗎?現在說雖然好似無用,但我還是要說說。嗚呼善,你原是我家的炊婦,你的父母兄弟都已不在人世,我的前妻可憐你,每天晚間教你針線活兒和習字,把你培養成個像樣的女子。這時我的妻子去世了,沒個掌管內務的,我比你大十七八歲,一問你,你說情願侍候我一輩子以報答我的洪恩。看你是出於真心,便把你做了我的後妻,讓你掌管這個家。另外,土丈二,你是我好友的孤兒。我從小就將你做我的幹兒子,教你摔跤的技藝,在京都和鐮倉的化緣相撲中,你能出了名,是多虧了誰?因此,你們既不是一般的妻子,也不是普通的徒弟,不料竟忘恩負義進行私通,其罪雖然難饒,但若僅止於此,鑒於世間不是沒有這樣的歹徒,將你們攆出去,不準留在此地也就算了。可是你們的不義之心是貪得無厭的,還想將我弄死奪我的家業,竟陰謀誣告,使我陷入有冤難伸的境地,真是惡毒之至。是可忍孰不可忍!連皇天後土對你們這對通奸忤逆的賊男女也難容,冥罰還沒到,我殺了你們,就權作惡報吧。”他如此責罵後,正待用刀尖捅他們,二人苦苦地求饒,聲音微弱得如霜夜的蟲聲,僅能手腳動彈,不斷地喘著氣呻吟。次團太冷笑道:“汝等已逃脫不了,惜命也沒用,快念佛吧!”他重新舉起刀往土丈二的胸前猛力刺去,連被壓在下邊的嗚呼善也被刺穿,二人痛苦地掙紮著,緊握雙手,瞪著眼睛一同斷了氣。次團太拔出血刀擦了擦後納入鞘中。他走近俯臥著的八身邊,用腳踢了踢他的頭說:“你這歹徒,還沒死嗎?你是冢之山小商人駝牡八的獨子,因為愛好相撲,所以做了我的徒弟。最近你因父母去世,不會謀生而破了產,無處投靠,我念在師徒的分上,把你叫到我家來教你做人並供你吃用,從去年秋天就養活著你,可是你本性不老實,不知報恩,竟與氣味相投的共同做惡。你受土丈二的拉攏和嗚呼善的誘惑,利欲熏心,在土丈二誣告我時,你為他做證人,陰謀誣陷了我。這些情況是我在獄中聽人說的。現在你同嗚呼善一道去了,這也是天罰,沒可怨恨的。”他這樣罵著使勁踩他的脖子,只見他手腳一伸便嗚呼哀哉了。當下次團太忙往旁邊看看說:“鯽三,這小子的頭蓋骨都被砸碎了,疼得要命已經死過去了。即使不再補上一刀也活不了啦。方才聽嗚呼善對土丈二說,她懷裏有十兩黃金。那都是我的東西,我們拿來天理也是允許的,拿它做盤纏咱們好遠走他鄉。摸摸有就快拿著。”鯽三聽了說:“這個自然,這裏離小千谷不遠,您將那金子拿著,先悄悄地回客棧。待我把所有的錢財都搜光再走,以為我們謀生的本錢。怎能只殺了他們而空著手走呢?”次團太聽了搖頭道:“你這麽說就是貪得無厭了。在小千谷有我的家,那裏即使是我的東西,但既已蒙罪被驅逐,所以東西也就不是我的了。還回到這裏來,是為了向奸夫、淫婦報仇,拿走屍體上所留的十兩黃金,是在危難中出於無奈,不得已而為之。若起了貪心,則與強盜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為天理所不容。這裏雖是去片貝的大道,幸而在夜間的田地裏,無人知道。快快躲開吧。”鯽三聽他說得有理,從嗚呼善屍體的脖子上掛著的錢包內,果然搜出十兩金子,如數拿著交給了次團太。次團太急忙揣在懷裏,四下看看說:“鯽三,咱們走吧!”二人便趁著黑夜,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

卻說次日天明,附近的莊客發現嗚呼善、土丈二等被人殺死,十分吃驚,急忙稟報村長,因已被殺死幾個時辰了,也找不到兇手的線索,便稟報片貝的有司,經過檢驗和審議認為,既無人知道兇手,便讓嗚呼善等的親屬將屍體領走,房屋和家財全部歸官,因此石龜屋旅店便不存在了,以後有人收買,便成了他人之家。有不少人猜測,嗚呼善和土丈二等被殺,大概是次團太過於忿恨而幹的。這個風聲很快傳到片貝,稻戶由充和有司們都恨土丈二和嗚呼善不義不貞的誣告,反而可憐次團太,事情雖屬可疑,然而次團太已遠走他鄉,便沒有下達追捕令。另外也無人想為嗚呼善、土丈二和八等追究仇人,所以他們的奸淫忤逆便成了村民們茶余飯後的談資,過了許多年還有人提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