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瑞典大使的晚宴(第3/4頁)

羅莎有些顧影自憐,又尷尬萬分,她就如同一具木偶般手足無措地站在大廳裏,幸好費森及時來到了身邊。

“親愛的羅莎小姐。”他遞過一杯酒,露出一個頑皮的微笑,“我已經等您好久了。”

羅莎終於松了一口氣。她伸手接過了對方的酒杯。

“這是德·瓦爾蒙伯爵和伯爵夫人;這位是銀行家雅克·內克爾先生;這是夏凡納的吉爾貝少爺,拉法耶特侯爵的繼承人;而這位則是親切的馬耳他大使……”費森拉著羅莎的手,一一為她介紹休息廳裏的貴客。

眼前所見就好像一副無色的拼圖,當費森為她引見一個人的時候,這塊拼圖突然就變成了彩色的,從無色的背景中脫穎而出。羅莎滿懷期待地聽著費森的敘述,試圖從中分辨出“達圖瓦子爵”幾個字,但是很快所有的賓客都被介紹過一遍,這個名字到底是沒有出現。羅莎失望極了,眼看著面前原本已經五彩斑斕的大廳再次回歸成一片黑白。

“他親口答應了我。”看到對方失落的神情,費森悄悄對羅莎耳語,“可能臨時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羅莎擡頭看著他,想發怒又忍回去,有點不好意思卻又很想聽到任何關於加米爾的消息,眼睛裏流露出復雜的神色。

“他會來的。”費森點點頭,沖對方做了個鬼臉,“他又不是我。”

羅莎勉強笑了笑,此刻她毫無心思做口舌之爭。費森安慰似的捏了下她的手,然後轉身繼續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大概七點半的時候,管家終於打開大門,引領饑腸轆轆的賓客們依次到隔壁的正式宴會大廳落座。按照當時的座位風格,每一位女士身邊都有一位男士,每一位男士身邊都緊挨著一位女士。羅莎很慶幸自己身邊就坐著費森(這大概也是大使先生的貼心安排),而另一邊則是一位身穿軍官制服的法國少年,箍得過緊的白色小假發襯得他發際線極高,鼻子又尖又挺,下巴突出,微微發紅的臉膛上散落著幾粒雀斑。他年輕極輕,看上去似乎比羅莎還要小上兩三歲,正是那位之前被費森介紹過的吉爾貝·杜·莫提耶少爺。

宴會開始,好不容易出場的克羅伊茨大使夫婦分別致辭,大意就是慶祝狂歡節,其歷史淵源,以及法國與瑞典的交好雲雲。具體說了什麽其實也沒有人在意,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面前那張長長的宴會餐桌,極富東方風味的青花瓷盤裏擺滿了混和各種香草烤得噴香的乳鴿、鷓鴣、鴨子、牛羊裏脊,甚至還有一大盤極為難得的鹿腿肉餡餅——大使先生在發言中特地提了一句,這頭不幸的梅花鹿是今天早些時候才獵到的。

十幾道精致菜肴之外,自然還有豐盛酒水,慷慨大度的克羅伊茨伯爵拿出了自己收藏的陳年佳釀。其中有一批天然甜酒,釀造年份非同小可,最古老的幾乎超過了一個世紀,賓客接連品嘗,嘖嘖稱贊。

另外,體貼的主人還準備了幾場誘發大家興致的小型演出,幾個無關痛癢的遊戲,幾張牌桌,一把骰子,然後大使夫婦離去,甜點和水果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滿足的賓客們繼續吃吃喝喝。

羅莎食不知味。雖然席間費森不斷逗羅莎說話——他倒是兌現了自己的承諾,繼續為羅莎引見周圍各位高貴的大人物,但是和那次凡爾賽的舞會完全不同,今天的羅莎無論如何就是提不起任何興致。

也有幾位客人直到宴會中途才陸續現身,但是每當羅莎期待地望向費森的眼睛,對方只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一次又一次,羅莎逐漸失去了耐心。她郁郁寡歡,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那些昂貴之至的天然甜葡萄酒,只想一醉方休。

臨近午夜,所有吃剩下的甜點和水果都已經端下去了,只有各式各樣的酒水飲料還留在桌子上。有些客人已經醉了,在各自仆從的護送下接連離開了大使館。羅莎百無聊賴,她沒有再參與任何牌局,只身斜倚在窗邊凝視著外面的夜色。

天空從傍晚時分就是陰沉沉的,過了一會兒,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吉爾貝少爺整個晚上都在看你。”已經輸得一塌糊塗的費森推開自己的牌桌,拿過一杯酒,一屁股坐在羅莎身邊。

“你想說什麽?”羅莎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對方立刻幫她滿上。

“你覺得我富有嗎?”

羅莎轉過頭,用一種“你該去找個醫生看看”的眼神回復對方。

“不是啦。”費森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和你說,雖然吉爾貝少爺只有十六歲,但他的年金是我的二十倍。”

羅莎懶得說話,給了對方一個明顯懷疑的眼神。

費森沒理她,自顧自地開口說,“因為那家夥太走運。在他十二歲之前,他所有的親戚全部死光了。而他們每一個都是聲名顯赫的大貴族。傳說中他的祖先曾在第六次十字軍東征的時候拿到了基督的荊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