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水道(第3/4頁)

“謝謝你救了我。”加米爾輕輕開口,“沒有你,我早就被他們幹掉了。”

“他們是……誰?”羅莎試探著問。心臟隨著這一句問話驀然加快了跳動,頭腦間嗡嗡作響。也許這句話原本就不該問,因為她早已經猜到答案了。

“那些……在暗夜裏活動的邪惡生靈。”加米爾囁嚅著開口,“我……曾經為他們賣命。”

——四位血族國王,四位王後,四位騎士,四位侍從,還有四十個人類爪牙。

羅莎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一下。頭腦間那個嗡嗡作響的聲音更加清晰了,似乎有些自己最怕相信的事實正在一點一滴地揭曉,她不想這麽快就知道結果。

但是她仍然無法逃脫命運。

羅莎低著頭慢慢給加米爾處理傷口,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四下裏只能聽到隧道盡頭似乎有老鼠揮舞著小爪子窸窸窣窣地走過,還有外面隱約傳來的模糊的風聲。間或頭頂的水珠滴落到地面的汙泥坑裏,發出嘀嗒一響,此外就只有一片墳墓一樣的死寂。

兩人就這樣靜了很久,直到羅莎終於鼓起勇氣,顫抖著問出了那個她一直不敢開口的問題。

“你和【聖杯】之間……”

“不,我只是個小角色。”加米爾立刻就打斷了她,勉強笑了笑,“怎麽可能混到德·蒂利伯爵那種高位。”

羅莎發現自己竟然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她把止血藥膏塗到對方的傷口上,那傷口應該是整齊的刀傷,卻在邊緣有些奇怪的潰爛痕跡,似乎已經發炎化膿了。羅莎很擔心,同時心臟跳得更快。她嗓子發緊,用指甲緊緊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禁止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努力保持鎮定。她又點燃了一根蠟燭。

重新剔亮的燭光下,加米爾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到裏面青紫色的脈管和筋絡。他靜靜地靠在那裏,嘴角的肌肉偶爾因為疼痛抽動一下,每當這個時候,他俊秀的眉頭就輕輕皺在一起。他金色的鬈發大概已經被汗水浸透,濕淋淋地貼附在前額上,暗金色的長睫毛在燭火中像無助的飛蛾那樣顫動。但是他看起來並不痛苦,因為他兩片蒼白的嘴唇反而微微翹起,就好像準備迎接一個最甜蜜的吻那樣迷人地翕張著。

羅莎慌忙垂下眼睛,借著燭火的光亮,再度審視對方那道明顯感染的創口。

不管那道傷口如何潰爛,幸運的是,加米爾並沒有因為傷口而發熱,也沒有其他任何不良症狀。羅莎再一次松了一口氣,她小心翼翼地為對方敷上藥膏,再纏上厚厚的一層紗布。

這盒偷來的止血藥膏似乎極具功效,沒過一會兒,已經沒有從紗布上繼續滲出的紅色了。羅莎這才放心。

但是與此同時,那個一直縈繞在頭腦中的聲音再次嗡嗡作響,這一次竟如悶雷般滾滾而來,震得她雙耳發麻。加米爾毫無溫度的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那種熟悉的冰冷一直貫穿了她的心臟。羅莎感覺胸口一陣刀割般的疼痛,擡起頭,一對閃亮而深沉的眸子正熱切地注視著自己。她這才意識到,從剛才開始,對方的視線就從沒有離開過她半分,反而是她自己一直躲躲閃閃不敢直視那對明亮的眼睛。

“那麽……既然亞歷山大·德·蒂利伯爵是【聖杯八】,他在巴黎……為誰賣命?”羅莎輕輕挪開加米爾的手,低下頭,幫對方一層層扣好衣服。

加米爾沒有說話。

羅莎不解地擡起頭,看到跳動的燭火中對方臉上那個愈發凝重的表情。

“【聖杯國王】?或者是【聖杯王後】?”羅莎試探著問道。

加米爾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你真相……”加米爾低聲說,“但是憑你我二人之力,無異於以卵擊石。”

羅莎盯著他。

加米爾又猶豫了一會兒,他咬住嘴唇,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樣,鼓足勇氣開口說:“在巴黎城西郊有一座拉托爾莊園,德·蒂利伯爵的主人就住在那裏。”

“拉托爾莊園?你是說……”羅莎直直地看著加米爾,眼中流出緊張、興奮與不可置信的閃光,之前所有的猜疑和羞赧隨著這個名字像陽光驅散烏雲那樣全部消逝。

“拉托爾……”她又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塔?”

加米爾點頭。

在法語中,拉托爾的含義就是“塔”,大阿爾克納第十六張牌,血族最高統帥,長老會成員,位列二十一長老中第十六位的【塔】。

拉密那家族畢生使命,找出並除掉這些潛藏在人類社會中的黑暗勢力——羅莎的祖輩父輩窮極一生也未必碰到一位【聖杯】或者【錢幣】,而現在,二十一長老中的【塔】居然就在這裏,就在巴黎!羅莎心中根深蒂固的使命感在胸腔裏猛烈地燃燒,她的手因為激動而略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