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韋斯特——屍體復生者 Herbert West-Reanimator(第4/15頁)

經歷過那件事後,韋斯特在一段時間裏停止了自己的研究;但熱情最終還是慢慢地回到了這個天生的科學家身上,他開始重新糾纏學院裏的老師,懇請他們提供一間解剖室和新鮮的人類樣本,好讓他繼續那項他自認為無比重要的研究。不過,他的請求全都落空了;因為哈斯利博士的禁令執行得非常堅決,而且其他教授也都贊成領導者的決定。在他們看來,那些有關復活技術的理論基礎,只是一個狂熱的年輕人所作出的幼稚奇想而已——韋斯特是個身體瘦削、頭發發黃的年輕人,有著一雙帶著眼鏡的藍眼睛與柔和的聲音,這幅模樣很容易讓人忽略他那冷酷無情的頭腦所蘊含的非同尋常——近乎惡魔般——的力量。我知道現在的他和那個時候沒有區別——因此我感到不寒而栗。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面孔變得越來越堅定,但卻沒有顯出老態。現如今,塞夫頓精神病院裏發生了那樁不幸的災難,而韋斯特也失蹤了。

在我們大學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裏,韋斯特曾因為一場口頭爭論極不友好地頂撞了哈斯利博士。然而由於好心的院長謙恭得體,那場爭論反而讓韋斯特陷入了難堪。那時候,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也沒有理由延緩那項無比偉大的研究工作。當然,在畢業之後,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投身進那項事業,但他卻希望趁著自己還能使用大學裏的優質儀器時開始研究工作。由於那些恪守傳統的老頭們一再忽視自己在動物實驗中取得的奇怪結果,並且始終堅持否定復活技術的可行性,作為一個講究邏輯的年輕人,韋斯特感到了難以言表的厭惡與困惑。只有在真正成熟之後,他才能理解“教授—博士”這類人在思想上自我設限的習慣——那是被可悲的清教徒思想一代代熏陶出的結果;這些人心地仁慈,有良心,某些時候還會表現得文雅而和藹,但卻總是偏執、狹隘、束於傳統,而且缺乏廣闊的眼界。時代對於這些不夠完整,但卻有著高尚靈魂的人要仁慈得多,他們所能犯下的最糟糕的罪惡只是太過膽怯而已,而他們面臨的最終懲罰也只是因為在知識理論上犯下的錯誤遭到大眾嘲笑——像是托勒密的地心說,加爾文主義,反達爾文主義,反尼采主義以及各種各樣遵守安息日的行為,還有禁奢令。年輕的韋斯特盡管有著非凡的科學知識,卻對和善的哈斯利,以及他那些博學的同僚沒有什麽耐心;他漸漸地產生了一種越來越強烈的憤恨,同時渴望用一種令人驚訝,富有戲劇性的方法向那些頭腦愚鈍的卓越人物證明自己的理論。和絕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他沉溺在精心構思的白日夢裏,想象著復仇和勝利,想象著自己寬宏大量地原諒了那些對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場瘟疫獰笑著走出了地獄裏的噩夢洞穴,致命地降臨到了阿卡姆城。當它開始蔓延的時候,我與韋斯特剛從大學裏畢業,但卻仍然參加了學校的夏季課程,做一些額外的工作,所以當瘟疫以魔鬼般的狂暴速度在城裏爆發時,我們倆正好就在阿卡姆。雖然沒有拿到行醫執照,但我們已經有了學位,因此當患者數量開增加的時候,我們被立刻派到了公共衛生行業裏。當時的情況幾乎已經失控,接二連三的死亡已經頻繁地超出了本地葬禮承辦商的處理能力。許多屍體在沒有經過防腐處理的情況下就被匆匆下葬了,甚至就連克萊斯特徹奇公墓的停屍窖裏也臨時擺滿了裝著未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的棺材。這一情況觸動了韋斯特,他常常感到諷刺,那裏有如此多的新鮮樣本,卻沒有一具適合他去進行那些被學院禁止的研究!我們工作得非常勞累,糟糕的精神狀態和緊張的神經讓我的朋友病態地陰郁起來。

另一方面,這些讓人悲傷消沉的工作也讓那些溫文爾雅,始終反對韋斯特的敵人們感到心煩意亂。學院只能暫時關門,醫學系教員中的所有醫生都去協助對抗傷寒瘟疫了。在所有人當中,哈斯利博士的無私奉獻尤其令人尊敬。他全身心地將自己的高超技藝用在了那些因為太過危險——或者看上去不可能被治愈——而被人們放棄的病人身上。不出一個月,無畏的院長就變成了一個眾人稱道的英雄,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名氣,依舊硬撐著繼續工作,免得自己因為身體疲勞和神經衰竭而徹底崩潰。看到自己的敵人如此堅毅,韋斯特也流露出了一些敬意,但這讓也他更加堅決地想要證明自己的驚人理論。趁著醫學院與市政衛生規章制度一片混亂,有天晚上,他想辦法將一具才死亡不久的屍體帶到了大學的解剖室,當著我的面給屍體注射了經過修改的新配方。那具屍體真的睜開了眼睛,但僅僅是用一種極度恐懼神情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隨後又變回到了沒有絲毫生氣的狀態,而且再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重新喚醒屍體。韋斯特說那具屍體不夠新鮮——夏天炎熱的空氣讓屍體太容易腐敗了。在焚化屍體的時候,我們兩個幾乎被抓了個現行,這讓韋斯特意識到在學院的實驗室裏再度進行膽大妄為的非法實驗並不是個非常明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