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陰霾 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第6/32頁)

就在蒂爾頓小姐在帶我離開展館的時候,她明確地告訴我,在這一帶,馬什家族的財富是從海盜的寶藏裏得來的觀點在有教養的人們心中根深蒂固。雖然她本人從未真正去過印斯茅斯鎮,但她對待陰霾籠罩下的印斯茅斯鎮的態度跟那些厭惡那裏的人一樣,他們都厭惡從文明社會墮落到如此地步的印斯茅斯鎮。此外,她還向我保證那些關於崇拜魔鬼的謠言經證實是確實存在的,一夥特殊的秘教崇拜者已經在印斯茅斯鎮逐漸發展壯大,勢頭很旺,已經對正教會形成了壓倒趨勢。

她告訴我,據傳那個秘密組織被稱為“大袞秘教”,聽起來毫無疑問是一個從東方傳來的低級異教,傳入時間在一個世紀之前。當時印斯茅斯鎮的漁業已經面臨衰落。但是秘教傳入之後,漁場中魚的數量便開始慢慢回升了,而且後來一直沒有減少,因此那些頭腦簡單的平民們便開始信奉該秘教,其發展便顯得順其自然了。後來該秘教就不斷發展壯大,如今已是印斯茅斯鎮上最有影響力的教會,甚至一並取代了共濟會,將總部設在了新格林教堂的共濟會大廳裏。

說到這裏,我便明白了為什麽虔誠的蒂爾頓小姐一直有意避開這座破舊衰敗的古鎮,這對她來說無疑是絕佳的理由。但對於我來說,印斯茅斯鎮帶來的卻是全新的刺激。除了之前我一直期待著從那裏了解到讓我感興趣的建築和歷史知識外,現在我還開始對那裏的人類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我待在基督教青年會的小房間裏,整整一夜都興奮得無法入睡。

II

第二天上午快到10點的時候,我便已經提著一只小旅行袋來到了老集市廣場上的漢莫頓藥房前,等待著開往印斯茅斯的大巴。隨著大巴抵達時間的臨近,我注意到街上其他地方的人都在閑逛,又或者走進了廣場另一邊的“理想午餐”。很顯然,那位售票員並沒有誇大這裏的人們對於印斯茅斯以及其住民的厭惡之情。過了一會兒,一輛通體灰突突的破舊長途小公共汽車沿著斯台特街緩緩駛來,拐了個彎,停在我身旁的路邊。我的直覺立刻告訴我,這就是我等的車,而我的猜測立刻就得到了證實。車的前擋上有張字跡模糊不清的牌子“阿卡姆——印斯茅斯——紐伯裏波特”。

車上只有三名乘客,他們皮膚黝黑,衣冠不整,面色陰沉,而且看上去還很年輕。當車停穩後他們笨拙地踉蹌著走下車,開始沉默地,甚至幾乎有些鬼鬼祟祟地走向斯台特街。隨後司機也走了下來,我注視著他走進藥店買了些東西。我想他就是售票員口中的喬·薩金特。然而就在我注意到更多細節之前,一種不知為何,也不知從何而來的厭惡感油然而生,並且不可抑制的擴散開來。這讓我突然間意識到,當地人不願意乘坐由他駕駛,甚至是有他乘坐的大巴,去往此人及其同族居住的地方,著實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司機走出藥店的時候,我依然注視著他,更仔細地觀察著,並試圖確定我那種令自己都感到邪惡的感覺的來源。他是一個身材消瘦並且有些佝僂的男人,身高接近六英尺,穿著破舊的藍色便服,戴著一頂磨損的灰色高爾夫球帽。他的年紀應該在三十五歲左右,但是,當一個人沒有看到他那木訥又毫無表情的臉,而僅僅看到在他脖子兩側那些奇怪的、深深的褶皺時,很容易高估他的年紀。他長著一個狹窄的腦袋,突出的、水汪汪的、似乎從來沒有眨過眼的藍色眼睛,鼻子扁塌,前額和下巴都向後縮,耳朵似乎沒有發育完全。他長著又長又厚的嘴唇,粗糙灰白的臉頰毛孔粗大可見,而且幾乎沒有胡子,除了一些稀疏的黃色毛塊不規則地卷曲著。而且臉上的一些地方,形狀顯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因為某種皮膚病脫皮造成的。他青筋暴露的雙手顯得很大,並且呈現出不同尋常的青灰色。手指與手掌相比短得有些不成比例,而且似乎半握著拳。當他走向公共汽車時,我注意到他那特別古怪的蹣跚步態,而且也注意到他的雙腳巨大得超乎尋常。我越是注意他的雙腳就是奇怪,這樣一雙腳是如何買到適合的鞋子的。

這個家夥的油膩感更讓我覺得討厭。而且我敢肯定,他在碼頭工作或者經常在那周圍閑逛,因為他身上帶著許多那些地方特有的氣味。或許他身上還流淌著某種我無法推測的外國血統。他的怪異跟亞洲人、波利尼西亞人、黎凡特人甚至黑人都不相似,但我可以明確看出為什麽人們會覺得他怪異。我自己則更傾向於認為那是某種生物上的退化,而並非什麽外國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