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斯茅斯的陰霾 The Shadow over Innsmouth(第4/32頁)

“那個名工廠的巡視員名叫凱西,他從印斯茅斯鎮逃回來之後說了很多在那裏的見聞,比如印斯茅斯人是如何死死地盯著他看,就像在監視他一樣;他還發現馬什家的精煉廠是個十分古怪的地方,就開在馬努賽特河下遊瀑布邊的一座舊磨坊裏。他說的內容跟我之前聽到的傳聞基本吻合,比如賬冊殘破缺頁,任何一筆交易連個清楚像樣的賬都沒記,等等。你也聽說過,從來都沒有人知道馬什家族到底是從哪兒搞來那麽多金子用於精煉的,因為他們似乎就沒怎麽在自家航線上采購過原材料,可是就在幾年前,他們竟然裝運出了一大批金錠,重量驚人。

“以前也有傳聞說,一些印斯茅斯港的水手和精煉廠裏的工人偶爾會偷偷地售賣一些樣式奇特的外國首飾,也有那麽一兩次,路人看到馬什家的女人們身上也佩戴了一些類似樣式的首飾。因此人們便開始猜測,老船長奧貝德在一些異教徒控制的港口進行交易,買來了那些飾品;尤其人們還發現,他總會訂購一些玻璃珠子和小飾品,例如一些以前出海遠航的海員和異國土著們交易得來的玩意兒。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過去和現在一直堅信,老船長在魔鬼礁上找到了海盜的藏寶室。這就說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在老船長去世之後的六十多年間,以及內戰結束之後,印斯茅斯港就再也沒有一艘真正的大船出過海,可是馬什家族這麽多年來竟然還在購買那些用來跟土著們交易的玩意兒,主要是玻璃和橡膠之類的便宜貨。可能印斯茅斯人天生就是喜歡戴那些飾品引得別人關注吧,天知道,他們已經和南海上的食人族以及幾內亞的野蠻人一樣糟糕了。

“1846年發生的那場大瘟疫幾乎奪走了印斯茅斯鎮上所有上等血統人的生命。可是現在,那些上等人的數量竟然可疑地增多了,馬什家族和其他富人還是跟以前一樣,都壞透了。我之前跟你說過,印斯茅斯鎮上的人總說他們那裏有四百多人,但其實整個鎮上並沒有那麽多人。我猜,他們就是南方人嘴裏說的那種‘白人垃圾’,目無法紀,狡猾奸詐,凈幹些見不得人的秘密勾當。他們總能捕到大量的魚類和龍蝦,然後用卡車運出去售賣。真是邪了門,你說為什麽所有的魚都單單聚集在印斯茅斯鎮的港口,從來都不往別的地方去呢?

“根本沒人能了解印斯茅斯人的行蹤,這就給公立學校的教員和人口普查員帶來了很大困擾。你應該能想象到,喜歡四處打聽消息的陌生人在印斯茅斯鎮會有多不受歡迎。我不止一次親耳聽到有商人或者政府的官員在印斯茅斯鎮失蹤了,還有傳言說有人在印斯茅斯鎮上發了瘋,現在被送到了丹弗斯。他們肯定是對他做了什麽可怕的事情,以至於把他給嚇瘋了。

“這就是為什麽我說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不會在印斯茅斯鎮過夜。我以前從來沒去過那兒,以後也不想去。我們這裏的人肯定也都建議你不要去那裏,不過我覺得如果你在大白天去那裏待上一會兒應該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吧。如果你單純就是為了旅旅遊,看看那些古舊的東西,印斯茅斯倒還真值得一去。”

於是當天晚上,我就在紐伯裏波特的公立圖書館用了很長時間查找與印斯茅斯鎮相關的資料。我本想從當地的商店、餐廳、汽車修理廠或者消防站之類的地方找人打聽一下關於印斯茅斯鎮的消息,卻發現他們的嘴閉得比售票員料想的還要嚴實,或許這裏的人就是天生沉默寡言吧,不過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跟他們軟磨硬泡。我感覺他們對我總是隱隱約約懷著一種猜疑的態度,這讓我很是困惑,好像只要是對印斯茅斯鎮感興趣的人在他們眼裏就不是正常人一樣。後來我在基督教青年會住了下來,會裏的人也同樣勸我不要去那樣一個荒涼沉默、頹廢衰敗的地方,我在圖書館裏打聽的人給我的回應也差不多是這個態度。顯然,印斯茅斯鎮在那些受過教育的人眼裏,只是一個城市沒落衰敗的例子,傳說和故事只不過是將那裏的情況過分誇大了而已。

我從圖書館書裏找到一本《埃塞克斯郡史》,裏面對印斯茅斯鎮的記載也微乎其微,只是提到印斯茅斯鎮始建於1643年,在獨立戰爭爆發之前,一直以造船業聞名於世;後來到了19世紀初期,那裏的海運業已經十分發達,仰仗馬努賽特河的優勢,還發展成了一個小型的制造業中心,但是裏面幾乎沒有提到爆發於1846年的那場大瘟疫和暴亂,仿佛那是一段埃塞克斯郡的恥辱史。

我一直認為歷史記錄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沒有料到對印斯茅斯鎮的衰敗史竟然記錄如此之少。自打美國內戰結束之後,印斯茅斯鎮上的工業生產廠家就幾乎只剩下馬什家族的精煉公司一家獨大了,除了傳統的漁業之外,金錠貿易成了唯一得以幸存的大型產業。由於商品價格下跌,大型公司出現,導致競爭加劇,因此捕魚業的收入也變得越來越差,不過印斯茅斯港附近的魚群數量卻從未減少過。外地人幾乎從不在這裏定居,似乎曾有一批波蘭人和葡萄牙人試圖在這裏定居,卻被當地人用很古怪又極端的方式趕走了,這些歷史證據都被小心地掩飾起來,至今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