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銀匙之門 Through the Gates of the Sliver Key(第5/19頁)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地起來,穿過枝丫交錯的蘋果園,來到上面的林地。被視為禁地的“蛇窩”入口就陰暗地藏在那裏,藏在那樹木叢生的怪異橡樹林中。一種無法名狀的期望在催促著他,甚至當他在襯衫口袋裏摸索著,以確認那柄奇怪的銀鑰匙是否還在身邊時,都沒有留意到他已遺失了自己的手絹。懷著緊張與大膽的自信,卡特用從起居室裏拿來的火柴照亮了前面的道路,匍匐著爬過了黑暗的洞穴。接著,他蠕動著鉆過了底端已被堵塞的裂縫,來到了那個位於洞穴內部無人知曉的巨大巖室。在巖室裏,最後那堵巖壁看起來有些像是一扇被有意塑造成形的可怕大門。在那陰濕又滲水的石墻前,他充滿敬畏地靜靜站著,長久地凝視四周,並一根接著一根擦亮了手上的火柴。這道想象中的門拱上方那塊隆起的獨石的就是楔石上雕刻的巨型手掌麽?接著,他抽出了銀鑰匙,做出了某些動作並誦念出某些咒語——他只能隱約回憶起自己究竟是從何處得知這些咒語與動作的了。是不是忘記了什麽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希望能穿越屏障,進入夢境中那個自由自在的國度,以及所有維度都消融在絕對存在中的深淵裏。

III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幾乎無法用文字來描繪。它充滿了那些絕不會發生在清醒世界裏的悖謬、矛盾與反常,但是在我們做過的那些離奇怪異的夢境裏,這些悖謬、矛盾與反常卻屢見不鮮;而且在我們從夢境回到身邊這個由狹隘的因果聯系與三維邏輯組成的擁擠、僵硬與客觀的世界之前,它們一直都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絲毫荒謬之處。然而,當那個印度人繼續講述這個故事時,他發現故事似乎蒙上了一種輕浮與幼稚的誇誕,雖然他極力避免,但卻覺得越來越困難。這些事情甚至要比一個人能夠穿越歲月時光,回到自己的童年時代這種想法更加詭誕。而阿斯平沃爾先生則滿臉嫌惡地坐在那裏,生氣到嗤之以鼻,完全沒有聽進去。

倫道夫·卡特在洞穴中那個鬧鬼的黑暗巖室裏使用銀鑰匙舉行的儀式並非徒勞無功。從第一個姿勢與音節開始,四周的氛圍便開始發生了一種奇異乃至令人嘆為觀止的異變——時空中仿佛出現了無數的擾動與混亂,而置身其中的人已經無法再保持那些像是我們所認知的運動與時間的觀念。不知不覺中,那些像是年齡與位置的概念已經不再具備任何的意義。一天之前,倫道夫·卡特曾奇跡般地越過了時光的鴻溝。而現在,兒童與成人之間已再無差別。此刻只有倫道夫·卡特這個存在,以及無數缺失了世俗場景與前因後果的圖像。上一刻,這裏還是一個內部的巖室,裏面有著隱約像是巍峨拱門的痕跡以及仿佛雕刻成手掌的巨石。而現在,那個洞穴與石壁消失了,卻又沒有消失。這裏只留下一連串不斷變化的觀感——與其說是眼睛看見了,倒不如說是大腦感覺到了這種變化,在這種不斷變化的觀感中,倫道夫·卡特這個存在體驗到的感覺,或者說進入他腦海的所有一切,一直都在他腦海裏盤桓,但是,他卻完全無法明確地意識到自己是通過何種渠道獲得這些感覺的。

等到儀式結束時,卡特知道自己正置身在一個地球上的任何地理學家都無法定位的地方,同時也置身在一個無法在歷史上定位的時代,因為之前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麽陌生。神秘的納克特殘本中曾暗示過這些事情;而當卡特在解譯銀鑰匙上的雕刻圖案時,那本由阿拉伯瘋子阿蔔杜·阿爾哈茲萊德所著的被人們視為禁忌的《死靈之書》裏整整一章的含義也開始逐漸顯現。一扇大門已經開啟——事實上,這並非是那終極之門,但這扇大門將會引領人離開地球與時間,進入地球的外延——那是個超乎時間之外的地方;反過來,從那裏開始,終極之門將會可怖而又危險地將人引向那超越一切星球、一切宇宙、一切事物之外的最終虛空。

在這裏將會有一個指引者——一個非常可怕的指引者,早在數百萬年前它還曾是一個地球上的存在——那還是一個人類無法想象的時代;早在那時,那些已被遺忘的東西正在這顆滿是蒸氣的星球上蠕動,建造起奇怪的城市,而那些城市最後的殘破遺跡將變為第一批哺乳動物嬉戲的樂園。卡特還記得,可怕的《死靈之書》曾恐慌地含糊暗示過這位指引者的存在。

那位阿拉伯瘋子曾這樣寫道:“那些膽敢尋求窺探帷幕另側的人,那些膽敢視其如指引者的人,當避免與他交易之時更加審慎;因為在《透特之書》中曾記載過單單一瞥即會付出何等可怖的代價。曾穿越此門的人從無折返,那超越吾輩世界的浩瀚無垠已被黑暗之物占據與約束。那徜徉黑夜的事物,那玷汙舊印的邪惡,那人們所知道的在每座墳墓中守望秘密入口的畜群;那些在住民之外繁茂孽生之物——所有這些險惡皆不及那看守著入口的他:他將引領魯莽之人翻越所有世界,最終到達那屬於無可名狀的吞噬者們的深淵。因為他即是太古者,烏姆爾·亞特·塔維爾,書記筆下的‘長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