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之物 The Thing on the Doorstep(第3/14頁)

亞西納的問題更嚴重,因為她是伊佛雷姆·韋特的女兒——是上了年紀的伊佛雷姆與一個總是帶著面紗的不知名女人生下的孩子。伊佛雷姆住在印斯茅斯鎮華盛頓街上的一座已經部分倒塌的大宅裏。見過那個地方的人說,那屋子的閣樓窗戶常年釘著木板,而且每到傍晚,裏面就會傳來奇怪的聲音(不過阿卡姆人總是避免去印斯茅斯)。大家都知道這個老頭曾是位令人驚訝的魔法學徒,還有些傳說宣稱,他能夠依靠自己的意念在海上召喚或是平息一場風暴。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一兩次,那個時候他恰巧來阿卡姆查閱一些大部頭的禁書。我很討厭他那張留著亂糟糟鐵灰色胡子、好像是狼一般的陰沉面孔。後來,他把女兒送進了霍爾學院,並且執意要求讓學院的校長擔任女兒名義上的監護人;可就在他女兒進入霍爾學院讀書之前,他就因為瘋病死掉了——而且他死時的情形特別古怪。不過,亞西納曾病態地渴望效仿她的父親,有時候,她看起來像極了她父親。

當愛德華與亞西納相識的消息流傳開後,我那位女兒與亞西納同校的朋友便反復談論了許多奇怪的事情。亞西納似乎總在學校裏擺出一副魔法師的模樣,而且她似乎真的能夠完成某些非常令人困惑、同時也非常不可思議的壯舉。她自稱有能力召來雷暴,但那些貌似成功的案例基本上都需要依賴某些神秘的預測竅門。動物們很明顯也都厭惡她,而且她只需要用右手比劃幾個動作就能讓任何一條狗狂吠不止。偶爾,當她斜眼睨視,想要用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眨眼嚇唬自己的同學,或是根據自己的處境說出某些充滿風情的挑逗嘲諷時,亞西納就會表現出一些非常特別的知識,或者說出某種非常特別的語言,對於她這樣的年輕姑娘來說,這可是件非常古怪——也非常令人驚異——的事情。

不過,亞西納最特別的地方還在於她能夠對其他人施加奇怪的影響。有許多事情都證明了這一點。毫無疑問,這姑娘是位天生的催眠師。她會用古怪的眼神凝視自己的同學,讓被凝視的人清晰地體驗到一種人格轉換的感覺——就好像被凝視的人暫時轉移進了魔法師的身體裏,能夠從房間對面看見自己真正的身體,看見自己瞪著一雙向外鼓凸、閃閃發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亞西納時常談論自我意識的本質,並大膽宣稱意識是獨立於身體的存在——或者,至少不依賴身體裏的生命活動而存在。不過,自己是個女人的事實讓她覺得非常生氣,因為她相信男性的大腦擁有某種獨特的、能夠造成深遠影響的宇宙能量。她曾經明確地表示,如果有一顆男人的大腦,她對於未知力量的掌控將會媲美並且超越自己的父親。

愛德華在一場在某個學生宿舍裏召開的“知識分子”聚會上遇見了亞西納。結果,第二天他來找我的時候口裏念叨的全是亞西納。他覺得這個女人既有趣又博學,讓他覺得非常著迷。此外,他也特別喜歡她的模樣。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這個年輕姑娘,也只能隱隱約約地回憶起一些與她有關的零星印象,但我很清楚她是誰。愛德華如此擡舉她讓我覺得有些遺憾,但我沒有說任何讓他泄氣的話,因為我知道那只會讓他愈發地迷戀她。不過,他說他並沒有向自己的父親提起這個姑娘。

隨後的幾個星期,我從小德比那裏聽到的事情幾乎全都與亞西納有關。其他人也紛紛談論起了愛德華在步入中年後卻突然對女人大獻殷勤的舉動,但他們一致認定愛德華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他那個年紀的人,也一點兒也不合適為他的古怪女神擔任護衛。雖然愛德華有些懶惰與放縱,但他的啤酒肚並不明顯,而且他的臉上完全沒有皺紋。另一方面,亞西納卻有著早熟的魚尾紋——那是她經常運用自己強大意志的結果。

在這段時間裏,愛德華曾帶著那個女孩來拜訪過我,而我也立刻意識到這場感情並非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那個姑娘始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並且流露出一種幾乎只能在掠食動物眼裏才能看到的神色,我覺得他們之間肯定存在著一種難舍難分的親密關系。沒過多久,德比的父親也找到了我。對於老德比先生,我一直抱有幾分欽佩與尊敬。他聽說了一些傳聞,知道自己兒子找了個新朋友,並且從“那個孩子”口裏巧妙地探聽出了事情的真相。愛德華打算迎娶亞西納,甚至已經開始在郊區物色新的住處了。這位老父親知道我的意見能對他兒子造成巨大的影響,因此他想請我破壞這段愚蠢的戀情,但我非常遺憾地表達了自己的顧慮。真正的問題並不是因為愛德華的意志太過軟弱,而是因為那個女人的意志太過強大。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已經將他所依賴的對象從自己的父母轉移到了一個新的、更加強大的形象上。對此,我們已經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