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朵花落的時間

聽到這句話,井九有些不解。

在他眼裏,自己還是從前那樣,卻不知道在別人眼裏,他的氣息更加清冽,仙氣十足。

直到想起冥皇當時的提醒,井九才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恰在這時,有風穿庭而過,花氣襲來,落在他的臉上。

他咬了一口,體內氣息微濁,飄忽的感覺減弱了些許。

白早眨了眨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還是覺得井九與幾年前有了很大的區別。

“你來朝歌城做什麽?”井九問道。

時隔數年再相逢,忽聽著這樣的問題,換成別的女子,想必會失望直至幽怨。

但白早知道他性情便是如此,並非刻意冷漠或是保持距離,只是笑了笑。

“我來景辛皇子府是早就說好了的事情。”

她離開雲夢山的時候,朝歌城裏還一片安靜,誰想到鎮魔獄會出這樣的大事。

景辛皇子府現在已經變成一座監獄,她自然不會再去,於是便來井宅看看。

她不知道井九在這裏,但也是為他而來。

所謂偶遇,總要有人先往對方走去。

井九說道:“我也剛出來不久。”

按照他的性情,自然不會主動說自己這些年裏做了些什麽。

白早問道:“這幾年你在哪裏?”

“我在皇宮禁地裏修行……”

井九說出提前便預備好的答案。

白早沉默了會兒,說道:“顧清現在是景堯皇子的先生,你在皇宮靜修三年,青山究竟準備做什麽?”

井九說道:“我不喜歡景辛,最近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他沒有資格繼任神皇之位。”

他不同意景辛繼任皇位與鎮魔獄的事情無關,甚至與當年景辛想殺趙臘月也無關,他就是簡單的不喜歡這個人。

後來知道景辛的母親是白真人的徒弟,他的態度便更加堅定。

白早說道:“難道青山宗真不介意下代神皇的身體裏流淌著狐妖之血?你不要忘記,到時候胡貴妃會是太後。”

“景辛不會成為神皇,這是必然的事情,所以景堯就是唯一的選擇。”

井九的語氣很平淡,卻有種不容抗拒的意味。

白早感覺到他語氣裏顯露出來的氣息變化,確認他的境界有所突破,認真說道:“恭喜你。”

她是真的很開心。

整個朝天大陸都知道,當初在雪原裏,井九為了讓她能在極度嚴寒裏活下來,整整燃燒了六年劍元,後來更是似乎受此影響,境界始終停滯不前。現在不管井九的境界究竟提升了多少,有沒有到無彰上境,但只要有變化,就是好事。

井九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感知到她的金丹已經圓滿,甚至有了成嬰的跡象,這便等於是到了青山宗的遊野初境。

雖然不如趙臘月快,但一個先天不足氣虛的弱女子,能夠破境如此之快,天賦與勤奮確實都很了不起。

當然這也是因為丹珠古經很適合她。

井九說道:“如果以後有機會,你可以去水月庵請教一下,這套功法的根基便出自於此。”

聽到水月庵,白早不知道想到什麽,輕聲說道:“我總覺得今後的修道界不會再像現在這般太平了。”

井九說道:“世間從未有過真的太平。”

白早走到窗前,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但不像現在有很多事情正在發生,我不確定那些事情會帶來怎樣的結果,雲夢山這些年也極為不順,接連出事,似乎暗中有誰在對付我們。”

井九沒有說話。

蒼龍之死給中州派弟子帶來的精神沖擊,要遠遠超過當年洛淮南的死亡。

白早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靜靜看著他,神情專注而認真,就像在欣賞一幅畫。

井九問道:“怎麽了?”

白早說道:“真好看。”

井九說道:“你看過。”

白早說道:“我怕以後看到你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趁著還能看到的時候多看幾眼。”

鎮魔獄出事,越千門與向晚書等中州派修行者想要進去,卻被朝廷攔住。

事後調查時,向來以寬仁聞名的果成寺律堂首席渡海僧卻表現的如此強硬,讓中州派極為狼狽。

這些事情裏都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中州派與青山宗支持的下任神皇人選不一樣,這是無法解決的問題。

兩大正道領袖最近十幾年稍微好轉的關系眼看著便要再度惡化。

作為未來的中州派掌門,白早再如何喜歡井九,又如何能與他在一起,雙方只怕連朋友都很難做下去。

看著窗前柔弱的少女,井九沉默了會兒,走出屋去來到海棠樹下。

夕陽已經西斜,暮色漸濃,枝頭落下的花瓣仿佛燃燒起來。

宅外的街道依然冷清,只能聽到修建房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