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輪流死

青兒沒聽明白井九的話,認真地想了想,還是沒有想明白,於是便放棄了,問道:“你真的不擔心秦國和趙國?白千軍與那個死太監真的很可怕,更何況小早兒還一直在幻境裏。”

井九說道:“別人的事情與我沒有關系。”

青兒想起十幾年前,就在這張榻上的畫面,嘆息說道:“她可是真的很喜歡你呢,我本來以為你們之間會發生很多故事,誰想到你竟是這樣的無情。”

井九說道:“都是假的。”

青兒睜大眼睛說道:“可你說過,這個世界正在變成真的。”

井九說道:“對任何一個世界來說,將來注定會離開的人都是假的。”

這句話有深意,明顯說的不止是青天鑒裏的世界,也包括外面的真實世界。

青兒看著他看了很長時間,忽然問道:“那你來這個世界做什麽?”

井九說道:“我要仙箓。”

每個進入青天鑒幻境的問道者,目的都是長生仙箓。

這是一個很俗氣的答案,也可以說簡單,那麽就很純粹。

青兒看著他認真問道:“你確定自己可以成功?在我無法幫助你的情況下。”

井九說道:“我與他們選擇的方法不同,道路不同,到最後才會知道誰正確。”

……

……

當人們回首往事、試圖厘清記憶的時候,往往會選擇一些重要事件作為時間節點。令人悲哀的是,那些重要事件一般都不是喜事,而是喪事,比如家裏哪位長輩在竹椅上閉上眼睛,又比如哪位親人葬禮上的白幡被風吹倒了好些根。

對民眾而言,喪事的規格要更高,死人的份量要足夠重,他們的集體記憶才能足夠深刻,繼而成為他們的精神紀年,比如皇帝駕崩。當然單就這件事情而言,喪事與喜事很難明確地分清,因為老皇帝駕崩便意味著新皇帝登基。

秦國皇宮裏。

病榻上的老人滿臉皺紋,滿頭白發枯幹的像深秋忘了燒掉的霜草,兩眼深陷,呼吸微弱,眼看著便要死了。

太子白晝,也就是白千軍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悲痛的情緒。因為他會是秦國新的君王,也因為他對這位老人沒有太多感情,哪怕二十幾年的歲月消磨了很多記憶,至少這件事情他記得很清楚,對方並不是自己真正的親生父親。

病榻上將死的老皇帝本來只是一個偏遠的宗室子弟,憑著接人待物的先天本事與偶爾迸發出來的一次激情,遠赴北海郡襲了郡王,甚至得了太守實職,在與北方野蠻人長達數十年的對峙裏,他怯懦的性情被掩飾的越來越好,更是積攢了極深厚的實力,最終借著天下大勢所趨,成為了秦國新的皇帝。這段歷史可以稱為中興,甚至可以說是開國,老皇帝本應在史書上得到更濃墨重彩的書寫,只可惜他生出了一個更加光采奪目的兒子。

當年的少年武神,現在已經變成能止小兒夜啼的北國殺神,就算在秦國皇宮裏,也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我不喜歡被稱作神,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我也不喜歡被人稱為太宗,或者什麽宗,因為我覺得不管你還是以前的那些皇帝,都沒資格排在我的前面,所以我決定登基之後就叫皇帝,以白為姓,你覺得白皇帝這個名字怎麽樣?”

白千軍說道:“登基大典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這句話,他向著殿外走去。

老皇帝盯著他的背影,眼裏滿是怨毒與痛悔的情緒。

鹹陽皇宮裏有無數座宮殿,以數量而論,只有齊國學宮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那些宮殿在夜色裏就像是無數只蹲著、準備出擊撕咬獵物的猛獸,被星光照亮的時候,更加猙獰。

白千軍走到最深處的那座宮殿裏,揮手趕走所有的人,循著琴音找到了那個人。

一方池塘在廊下倒映著燈火,少女在那裏輕輕彈著琴,白裙隨夜色輕輕起拂,就像塘裏的殘荷。整個畫面有種孤清可憐的感覺,很符合落難公主被幽禁冷宮的想象,但事實上她的眼神平靜,根本沒有這些多余的情緒。

“明天我就要登基了。”白千軍走到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眼神裏卻滿是寵溺與疼愛的情緒。

“恭喜師兄。”白早擡起頭來,看著他微笑說道。

白千軍眼裏的那些情緒早已消失,說道:“齊國那邊有確切消息。”

聽到這句話,白早神情微變,很明顯比起秦皇駕崩,改朝換代,她更關心齊國的那件事情。

進入幻境的二十余名問道者,現在已經死了很多,還活著的基本上也都已經確定了身份,只有一茅齋弟子始終沒有現身。那位叫做奚一雲的書生,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人發現過,沒在幻境裏留下任何痕跡,就像是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