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今年到張家

正明門是皇宮的偏門,與名字不同,並不如何明亮,陰暗幽靜,看著有些可怕。

小皇帝看著眼前那條幽長的通道,想著先前宮人的傳話,臉色有些蒼白。

按照他的性情,這時候恨不得轉身就走,回到河間府去做自己的世子,但五年前母親便對他說過,如果去了京都,別的任何事情都無所謂,只需要牢牢記住兩件事情——對皇後娘娘孝敬以及不要得罪何公公。

他不明白那個太監究竟有什麽可怕的地方,為何整個趙國在他的面前都噤若寒蟬,更不明白自己如果當了皇帝,為何還要在一個太監面前伏小做低,想不明白無所謂,母親用了一種很極端的方式讓他記住了這件事情,再難忘記。

五年前說完這句話後不久,他的母親便病死了。

誰都知道,那是因為她必須死。

一國不可有二主,皇帝也不能有兩個母親。

想著這些事情,少年的臉色更加蒼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進了宮門。

看著這幕畫面,那些官員們終於放松下來。

史書記載,在新帝登基的過程裏,何霑公公只說了一句話,這當然不是真的。

只是他說的那些話除了小皇帝再沒有人能聽到。

文華殿側殿的光線有些陰暗,何霑的臉藏在陰影裏,小皇帝的心情更加緊張,下意識裏望向殿外。

隨他進宮的河間府舊人在殿外候著,沒有被趕走,沒有被換掉。

這個事實並不能讓他稍覺安慰,這只能說明宮裏的這些人有著控制自己的絕對自信。

何霑說道:“當年陛下應該以太子的身份進宮學習政務,結果被人攔了下來,流言裏說是我,其實不是。”

聽著這句話,小皇帝產生了某種錯覺,以為何公公是害怕了,想要表達對自己的忠心,臉色變得有些奇怪。

好在何公公的下一句話來的很快,避免了因為誤解而發生新君只當了一天的鬧劇發生。

“我不是害怕,也不是解釋,只是想告訴陛下,我知道五年前是你自己不想進宮。”

何霑說道:“但終究還是到了今天,不想也不行,那就在宮裏好好過吧。”

他的語氣很平和,語調很從容,語句裏的用詞與態度卻讓小皇帝感到了極度的憤怒,然後生出極度的恐懼。

憤怒源自無能為力,自然會心生懼意,小皇帝嘴唇微抖,想要說幾句話,終究什麽都沒能說出口。

“河間府這五年偷偷送進京的那些人,今天淩晨都已經被抓,相信這時候已經都死了。”

何霑的語氣依然很平靜,說道:“陛下以後不會再被那些心懷不軌的反賊騷擾。”

小皇帝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河間府做了很多準備,五年時間裏不知道輸送了多少金銀與死士還有謀士進京,就是想要保證他能夠坐穩皇位。

誰能想到這些事情一直都在緝事廠的掌控之中,只需要一夜時間,便掃蕩的幹幹凈凈。

“我帶進宮的這些人……也要全部殺死嗎?”

小皇帝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盯著何霑的眼睛,憤怒說道:“公公,難道你一點顏面都不想給皇家留!”

何霑說道:“自然不會,要知道從今天開始,你便是先皇的兒子,是趙國的君王,我會給予你充分的尊敬。”

敘述的順序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要記住你是先皇的兒子,與河間府再沒有任何關系。

如果記不住這一點,那麽還會有很多人死去,甚至你也可以不是趙國的新皇帝。

小皇帝沉默了很長時間,帶著挫敗與嘲弄的情緒問道:“那今後我該如何稱呼公公你呢?”

何霑說道:“私下的時候,我允許你稱呼我為叔父。”

說完這句話,他向著文華殿外走去。

看著那個黑暗的背影,小皇帝的臉上滿是震驚與荒謬,最終再次歸於恐懼。

……

……

元宮是皇後娘娘的寢宮。

今天皇後娘娘已經變成了太後娘娘,但還是住在這裏。

太後娘娘與先帝的感情很好,後黨被扶植五年,那麽與何公公的關系自然不好。

何霑走進殿來,神情有些疲憊,看著他這副模樣,太後娘娘心裏的悲痛少了些,無聲冷笑。

“我與陛下談完了,談的還可以。”

何霑說道:“就像我們以前商量好的那樣,娘娘您垂簾於後,我就不出面了。”

“是不出面還是不方便出面,你心裏清楚。”

太後說道:“太監終究沒辦法站到明處,我就不明白你還撐著做什麽,本宮一道旨意就可以賜死你。”

“娘娘應該自稱哀家。”

何霑面不改色說道:“世間再無墨公這樣的人物,朝廷在我的手裏,天下無人能賜死我,就算能,娘娘您也不應該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