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茶(第2/3頁)

這個道理就是如此簡單,連十五歲的少年都能懂,偏生那些想得多的人、比如胡貴妃卻想不明白,或者說不願相信如此簡單的道理。當年很多青山弟子也沒有想明白,才會對神末峰上閉關不出的景陽真人有如此多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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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國公府的秋天如朝歌城別的地方一樣,都很清冷,只是被遠處傳來的燒樹葉味道添了些煙火氣。

那位瞎子門客坐在院中,側著臉,聽著院墻外樹葉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臉上露出愜意的笑容,忽又聽著屋子裏的動靜,神情驟變,心想,這對敗家爺們今天又準備禍害哪件寶貝?

鹿國公的臥室裏有個花架,後面連著一個極隱秘而精巧的機關,只要機關被觸動,花架上的事物便會倒下來。

二十三年裏,在這裏陸續摔落,變成碎片的名貴瓷器已經有好幾件,足夠在朝歌城裏盤下一座極好的宅院。

鹿鳴捧著一件粉彩鏤空轉心瓶,小心翼翼地擱到花架上,確認沒有晃動,不會出事,才松了一口氣。

轉念想著,這瓶子的最後下場終究還是摔碎,他不禁覺得自己先前的小心翼翼實在有些可笑。

“現在朝廷裏有很多人在猜測,陛下與青山之間究竟有怎樣的協議,怎麽猜的人都有,實在是可笑至極。”

鹿國公端起茶杯,飲了口秋天喜歡的黑茶,說道:“他們哪裏知道,這根本不是青山想要進入朝歌城,與中州爭鋒,而是陛下要借青山的這把劍。”

鹿鳴說道:“問題在於,青山宗這邊始終只有神末峰出面,仙師修道尚短,只怕到時候鎮不住場面。”

鹿國公看了兒子一眼,心想你知道個屁。

他沒有說出這句話,鹿鳴卻是通過父親的眼神讀懂了,悻悻然想著,你什麽都不說,我當然什麽都不知道。

鹿國公想著陛下的交待,感慨說道:“以往我以為井九仙師乃自在仙人,不通世事,今日才明白原來一法通萬法通,便是演技,仙師也是極好的。”

鹿鳴不明白,問道:“此話何解?”

“這些年仙師一直裝著不知道卷簾人是朝廷的眼目,連我都信了,這演技難道還不好?”

鹿國公又想到井九給自己的東西,對兒子說道:“晚飯後召集全家,為父有重要的事情說。”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就自己家裏的人,你遲姨母那邊就不要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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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國公府眾人如往常一樣,準備飲些茶,說些笑話逗國公開心,卻發現今夜的氣氛有些奇怪。

早就應該端上來的茶始終沒有上,坐在首位的國公有些心不在焉,世子爺也經常走神,不時望眼後面。

遲姨母是國公夫人的幼妹,去年隨自家老爺進京謀差,受邀一直住在國公府裏,也是個極精明的老婦人,見著勢頭不對,便以頭疼為由,帶著兒媳婦與幾個孫女提前避走。

緊接著,所有的管事下人也都離開了花廳,房門緊閉,鹿家三代人面面相覷,心想這是要做什麽?尤其是這些年賬上做了不少手腳的大房,更是緊張至極。

鹿鳴走到後面,提出一個大茶壺,用手摸了摸壺身,望向鹿國公擔心說道:“有些涼了,會不會不好?”

鹿國公說道:“茶不緊要,關鍵是那藥。”

鹿鳴媳婦趕緊起身,說道:“先前熬的時候我自己盯著的,沒讓任何人過手。”

鹿國公對這個兒媳婦向來很滿意,摸須微笑說道:“那便沒事,給大家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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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裏的茶湯看著黑黑的,不知道裏面放著什麽,但國公府裏的主子們都精明至極,看國公等著遲姨母走後才說話,再看鹿鳴兩口子分茶時的慎重模樣,再看每個碗裏的茶湯幾乎完全一樣多,自然都清楚這茶湯必然極其名貴,待國公發話後,二話不說便端起茶湯往嘴裏倒去。

茶湯的味道確實有些怪,裏面混著粉末,感覺有些像冷山那邊喜歡吃的面茶,又有些像豫郡的面糊,散發著淡淡的糊味與腥味,著實有些難以入口。好在還沒有收拾,碗筷都在,有些人直接拿起筷子便開始撥拉,一時間廳裏到處都是這種聲音,仿佛又開了一席飯似的。

有年紀小些的孫子孫女聞著碗裏傳來的腥味便不想喝,卻被自己父母強行灌了進去。

眾人的神態與反應都落在了鹿國公的眼裏,他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欣慰。當年他選定幼子鹿鳴承爵,另外兩個兒子當然會有意見,但他們消化的很好,把意見與憤怒變成了撈錢的動力,沒有做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足見精明。

像國公府這樣的地方,善良與溫厚可以有但不重要,精明的眼光與審時度勢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