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桃花滄海兩心通

井九收回視線,同時收回了寒蟬與蚊子。

一道白光仿佛閃電般自夜空裏落下,準確無比地落在趙臘月的懷裏。

阿大喵了一聲,表示沒有任何人看到先前的畫面。

與冥界勾結這種罪名,著實有些大,太平真人當年都承受不住,井九也不想惹來麻煩。

就像中州派與冥部大祭司之間可能存在的交易一樣,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不能被人看見。

“你們先回去。”井九對趙臘月說道。

接下來他要去的地方很安全,不需要帶著阿大。

趙臘月知道他要去水月庵,沒有說什麽,抱著阿大,馭起弗思劍便回了劍舟。

卓如歲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想要問幾句,最終什麽都沒有問。

隱約可能猜到些什麽的顧清,這時候正在舟首,對著新升的朝陽冥想修行,眼睛都沒有睜開一下。

東海畔的風很清爽,哪怕已是初夏也不炎熱,尤其是那片山谷更仿佛還在春天,石階前的那株桃花生得正艷。

井九落在石階上,摘了一朵桃花,輕輕敲了敲門。

沒多時水月庵的門便開了,露出一張可愛而幹凈的臉,正是那名叫做甄桃的女弟子。

在雲夢山的時候,甄桃參加問道大會的資格便是被井九拿走了,而且她還親眼目睹了井九與卓如歲的滿天花火一戰,對他的印象極為深刻,雖說井九這時候戴著笠帽,依然被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震驚無比說道:“井……掌門?”

先前她正在做晨課,忽然被庵主喊了過去,說有位貴客到訪,要她悄悄引進庵裏,她哪裏想到居然是井九。

井九直接去了那間靜室。

就是那間開著圓窗、對著湖、湖邊的樹都被砍光了的靜室。

窗還是那樣的圓,湖水還是那樣的綠,草木卻重新生長起來,未經裁剪,反而更添野趣,頗有些生機勃勃的感覺。

井九很滿意,望向依然沉睡中的過冬,又有些不滿意。

已經五年了,那些天蠶絲都已經化作飛絮而逝,她卻還沒有醒過來。

井九在她身邊坐下,把那朵桃花擱在她的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閉上眼睛開始感知她身體裏的情況。

半個時辰後,他離開靜室,在甄桃的帶領下去見庵主。

穿過雨廊,行經灰色的墻時,他看到了那頂青簾小轎,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那位師妹應該很多年前便走了。

“師姐的情形如何?”

水月庵主的境界頗高,只是修行的歲月不足,還沒有抵達真正的妙境。

她的清秀眉眼依然像少女一般,想來時間還多,自然也不怎麽憂心,與甄桃倒有幾分相似。

“應該無事,只是隱約有些很奇怪的變化。”井九說道。

過冬醒來的時間比他推算的要晚很多,但是她修行的本就是世間獨一無的功法,他也不知道這種變化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影響。

水月庵主說道:“我倒有些擔心……因為湖畔的花草生長速度越來越快了。”

這是天地靈氣集中的現象,按道理來說,對沉睡裏的過冬是好事,但井九明白她在擔心什麽。

時間都是相對的。

水月庵主忽然說道:“懸鈴宗那位太君死了。”

井九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到這個消息,沉默了會兒說道:“景淑應該有心理準備。”

現在猜到他真實身份的人依然不多,但水月庵是特別的。

過冬不說,庵主也不說,但不代表她們還想不到。

水月庵主說道:“生死這種事情無法準備。”

因為只有一次,任何準備都只是預想,永遠談不上完備,就像永生無法得到證明。

井九說道:“所以盡可能不要準備。”

水月庵主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一切都會終結,哪怕飛升,也必然會有一個結束。”

井九說道:“以因果而論,確實如此。”

水月庵主說道:“誰又能跳出因果呢?”

井九說道:“即便會結束,也要越晚越好,如果有長度,也要越豐富越好。”

水月庵主說道:“她為了追上你,付出了這麽多的代價,這有意義嗎?”

井九說道:“你錯了,她有她自己的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只是她那條道路上的風景。

水月庵主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親手沖了一杯桃花茶,推到井九身前,說道:“還沒恭喜你做了青山掌門。”

井九想著顧清說過,水月庵送來的禮物最厚,接過那杯桃花茶飲了口,便起身準備告辭。

水月庵主看著他說道:“桃花茶不助桃花,卻能清心。”

井九沒有說話。

“我不是果成寺的師兄,會使兩心通,但天人通也可以幫我看清楚一些事情,比如你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