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弱者不得已而為之?

阿大趴在趙臘月的懷裏,看著那只黑色的小野貓跑到了遠處。

很多人的視線也隨之而去,然後漸漸上移,落在遠山之間。

沒有人看何渭一眼,因為憐憫,不想讓他太過窘迫。

先前殿裏的氣氛是緊張的,現在則是壓抑而尷尬的。

堂堂昆侖掌門,為給師弟報仇不惜同時得罪一茅齋與青山宗,卻因為白真人的一句話便只能放棄。

這就是朝天大陸最強者的威嚴?可是白真人這樣做,難道不怕像昆侖派這樣的盟友從此離心?

秋風從遠山處來,在安靜的殿裏飄著,帶來了一陣涼意。

修行的目的是長生,為了修行卻要把時間拿出來看這樣的戲。

很多人都生出了厭倦的意味,覺得自己這時候不應該在果成寺裏,應該回到山裏閉關修行。

……

……

冥界沒有春夏秋冬四季,只有明暗兩期,按照天火與冥河的漲落而分,在這裏自然沒有什麽蕭瑟秋風。都城在一座極其巨大的黑石山間,十余裏外的斷崖處,有著幾間看似很尋常的草屋,上面鋪著的金色樹葉卻是那樣的富麗堂皇。

這裏是冥師大弟子的魂居,自然不需要什麽強者看守。

對冥部民眾來說,冥師大弟子如神明一般,根本不敢靠近,只敢跪在斷崖下不停叩首祈福。看著崖下如螻蟻般的冥部民眾,童顏想到墨丘官道兩側那些求果成寺醫治的病人,蒼白的臉上出現一抹難以捉摸的情緒。

天火漸暗,冥河漸靜,地底世界迎來了與白晝區別並不大的夜晚。

童顏收回視線,走進一間草屋裏,幽暗的房間被金色的樹葉與晶石照的非常明亮,與屋外的世界形成鮮明的對照。

一個小孩子坐在桌前寫字,額前如葉般的黑發輕輕飄著,握著筆的手卻穩定如石。

紙上的那些字跡也非常清楚,甚至可以稱得上俊美。

童顏有些意外,這個小孩子是皇族失散在外的血脈,被冥師前幾年帶回來的,為何會精通人族的語言與文字?就算是冥師認真教了他幾年,但如此短的時間便能掌握到這種程度,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直到現在,童顏也不知道這位未來的冥皇真實姓名,冥師讓他喊這個小孩子阿飄就好。

阿飄是一個很有趣的名字。

在朝天大陸的古語裏,這個詞的意思是鬼。

童顏看著阿飄寫字的模樣,感覺到好像有誰在棋盤的對面落下了一顆棋子。

他最喜歡下棋,只是不喜歡與井九下棋,於是他在阿飄的對面坐了下來。

阿飄放下手裏的筆,靜靜看著他,等著他說話。

“因果不是禪宗的一家之言,而是時間的方向。”

童顏拿起那枝筆在二人之間的空中畫了道並不存在的線,說道:“時間的方向是一條有起始,沒有終點的線。”

阿飄想了想,說道:“如果是圓呢?”

童顏說道:“如果能夠前後相連,那會出現很多有趣的事,但就我們的經驗而言,這條線是無法連起來的。”

阿飄說道:“所以因果不可破?”

“至少生活在這裏的人們不行,飛升者也不行,無人能超脫因果,最多只能了斷因果。”

童顏說道:“如果掌門真人同意,你就會是下一任的冥皇,那麽你究竟要帶領這個世界走向何處呢?”

阿飄說道:“這幾年裏我看過很多典籍,我們的祖先最先想的都是自保,不被你們這些域外天魔滅族,後來則是生出很多不甘,想要分享地面的陽光和雨露,想要得到那些肥沃的、能夠出產很多糧食的土地,我吃過水稻,那個確實要好吃很多。”

童顏說道:“這是很自然、很容易理解的想法,但我想這應該不是掌門真人能接受的答案。”

阿飄認真說道:“陽光雨露可能是好的,但是與我們的功法不合適,甚至與血脈都有沖突,我族在地底生活著千萬年,與這裏早已合為一體,根本無法分開,何必一定要出去呢?只是這裏確實太苦,或者你們願意展現自己的慷慨?”

童顏靜靜看著他的眼睛,還有那些時隱時現的光線,竟看不出來這個小孩子是在撒謊,又或者是真這般想。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不適合我,於是我不要。

這道理很好理解,卻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聽說人族那個太子現在也有位老師,也是青山仙師?”

阿飄忽然笑了起來,問道:“這麽說起來,我與他還真有些像。”

童顏說道:“為何這樣說?”

阿飄睜大眼睛,顯得有些天真,問道:“你不也是青山仙師嗎?”

童顏說道:“應該算是。”

阿飄眼裏的天真神情忽然變成狡黠與惡意,壓低聲音說道:“可我知道你是中州派的童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