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窗外的湖)(第3/5頁)

我寫的那些故事,故事裏的那些人,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是勇敢的人還是怯懦的人,都是我想寫的。

江一草與阿愁渾身是血離開了高陽,春風在哪裏呢?老狗在九江教書,白象在遠方行過,彌勒就要爆了,鄒蕾蕾還在安靜地睡覺。範閑最終在草間站了起來,陳萍萍還是等到了他回來。二師兄、王破、西來的手臂都斷了,陳長生與唐三十六在國教學院的樹上看著肥鯉魚向池塘底的汙泥沉去N次,天不生夫子,萬古真如長夜,桑桑被寧缺修成了一座佛,自然忘了怎麽做煎蛋面。春風般的柳詞淡淡地來了又淡淡地走了,晨光如昨,風雪如前,七二零樓前只有黑白二色。

一只貓在老筆齋的墻頭趴著,也在神末峰的崖邊趴著,看著這一切,而當它在小書店裏的時候還是只小白鼠。

這就是我的過往。

非常簡單。

就是寫故事,寫那些人。

這樣的生活開始於無聊之時。

零一年的時候,誘騙家裏人湊錢買了一個電腦,用來看小說聽歌,閑來無事的時候寫過一個北宋背景的武俠小說,時至今日,除了我的家人再沒有誰看過。

接著是零三年,那時候在爬爬論壇混,閑得無聊,又想和資料區版主阿愁姑娘搭訕,便寫了映秀十年事,把她弄進了書裏。慶余年裏有幾首小詞都是她寫的,去年和她說起這事兒,她居然忘了,回家查了半天才說好像還真是她寫的,時間真可怕。領導那時候在做評論區的版主,很自然地認識了,就要開始考慮掙錢的問題,於是便有了朱雀記。我承認過很多次,朱雀記開始時的創作態度非常不好,覺得是掙錢,沒必要太認真,直到台灣出版社倒閉,到起點開始上架,態度才完全扭轉過來,開始了非常瀟灑的神佛大戰,寫的那叫一個痛快,每周休息一天也是再沒有的痛快。

朱雀記錢掙的不多,但算是正式進入了這個行業,也是貓膩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你們面前,接著便要談婚論嫁,涉及到掙更多錢的問題,於是態度非常端正地想要寫一本大紅書,這便有了慶余年的誕生。

零九年寫完慶余年,手裏有了些存款,掐指一算,付房子首付、結婚儀式都夠用了——大慶房價賊便宜,我買的時候四千多一平米,還貸了三十幾萬——覺得很是穩當,便決定寫一本自己最想寫的書,那就是間客。間客的題材、做法,怎麽看都知道受眾有限,於是我主動和寶劍說要降價……看看,我對市場的判斷多麽的準確,而且多麽的可愛。

間客開心地寫完了,覺得人生牛逼極了,便陷入了強烈的焦慮,心想下本書怎麽辦啊。於是我用最認真的態度寫了一本我覺得應該能最好的書,那就是將夜。事實上,我一直認為從精神飽滿度到實現程度再到成績以及各方面,將夜都是最好的,因為那時候還年輕。

只不過一二年狂飆突進的太厲害,一三年身體就撐不住了。老爸心臟搭橋手術做完,送領導從機場回家就不行了,去了社區醫院,讓我直接去大醫院,然後一醫院的醫生一看血壓,理都不理我,直接拿起電話就問住院部還有床嗎?不,是必須有床……高壓二百二也是個很了不起的經驗。

像老太爺一樣休養了一段時間,克服了很多耳鳴、眼底出血之類毫不嚴重但極其令人焦慮的毛病,我把將夜寫完了,然後去了騰訊文學。雖然現在兩邊都是一家子,但當時……挑眉,還是有些壓力的。壓力在於我的成績一定要好……

好在擇天記的成績真的很好。

接著便是一五年母親生病,情緒、精力與時間被撕扯得難以描述,當時的微信公眾號裏只能看到我的今天無更四個字,我也沒有解釋過一次原因,因為我還是在認真地寫。

回首望去,從朱雀記到大道朝天,每本小說裏都有我極為得意的地方,每本都是我的得意之作,每本我都用盡全力、發自內心、如臨深淵,不寫到搖頭晃腦決不罷休。

還是那句話,人生如果能夠重來,我大概還是這樣。為什麽?因為我們只能活一次啊,朋友們!既然如此,那當然要盡量無悔地過,這是我的追求,這些年也一直在這樣做。

說過很多次,我的文學天賦、技術能力可能不是太強,但職業道德真的很好,這裏說的當然不是日更萬字,從不斷更——活著總會有事兒,沒時間精力去寫——而是我寫的每個故事都很認真,態度很端正,達到了我的能力上限。不喜歡我寫的小說很正常,那不代表我寫的不認真,創作這種事情,最終是自我心證,作者用足了心思,那便完美。

我做到了這一點。

付出總會有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