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恰同學少年(第8/15頁)

路明非無路可退,他終於站到了這個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在仕蘭中學,能站在這個位置上俯瞰的絕對是人生贏家。

好像要下雨了,天迅速地陰了下來。好在這種南方城市原本就多雨,大家出門都習慣於帶傘,操場上迅速展開了無數朵傘花,家長們還是等著傳奇般的路明非同學講話。

路明非心裏苦笑,想說你們知道麽?我所謂的成功根本就不是你們以為的那種啊,我這件外衣是學生會給我定做的啦,外衣下罩著的,還是一個廢柴。

我其實是個怪物你們知道嘛?卡塞爾學院就是個怪物紮堆的地方,而我又是怪物中的怪物,我除了是個混血種,我還能召喚惡魔嘞!

不光如此我還是個神經病!全世界只有我以為這所中學裏還有另外一個叫楚子航的怪物,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跟我出生入死……可他忽然就消失了,就像陽光下的泡沫。

他好想說些真心話啊,這些日子他快憋瘋了,可他張口吐出的話卻是,“作為仕蘭中學的畢業生,很高興母校能給我這個機會作為學生代表發言。在這春風送暖的美好日子,我們相聚母校、感恩母校,共同慶祝仕蘭中學的五十歲生日。五十年來櫛風沐雨,五十年來薪火相傳,終於到了這碩果累累的日子……”

講話稿是校長一早塞在他手裏的,只是要借他這張嘴講出來,而他還真就沒出息地照著稿子念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講著言不由衷的話。

雨終於下了起來,淅瀝瀝的,世界看起來是鉛灰色的。校長和老師們都退回到室內去了,只剩路明非逐字逐句地念著稿子,操場上的家長們禮貌地聽著,反正有傘。

好幾次路明非都想丟下稿子說哈哈,反正你們都知道稿子是預先寫好的套話對吧?大家趕快去避雨吧!

他擡起頭來,鉛灰色的世界對面,教學樓的某一扇窗邊,斜靠著身穿校服的大女孩,她帶著戲謔的笑容,暗紅色的長發在風中起落,耳邊的四葉草墜子跳蕩著明亮的光。

講稿念完了,操場上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然後大家就四散去避雨了,只剩一個傻逼樣的中年男人大力地鼓掌,那油光水滑的小分頭,還有那懸垂感一流走路帶抖的褲子……路明非心裏一咯噔,叔叔居然也來了。

晚上叔叔在福園酒樓設宴,名為謝師宴,招待校領導、教過路明非的各位老師和關系好的同學。

校長頭一個說那我可得腆著老臉參加,我這麽多年為人師表,書記說那我也給明非和鳴澤帶過課,你們可不能不請我。

趙孟華顯然是想找理由不參加的,說我晚上得去和教友們讀經,我現在信了教也不喝酒,可陳雯雯細聲細氣地說老同學好久不見,晚上的讀經班不參加也沒關系,耶穌基督並不會因為我們一次不到而懷疑我們的虔信。

加上徐巖巖和徐淼淼倆異口同聲地說那不能不去,路師兄家裏請客,多大的面子啊!趙孟華也只得跟了過來。

芬格爾帶著諾諾也來了。

芬格爾極其不要臉,上來就跟校長握手,自我介紹說我是路明非在卡塞爾學院的師兄,明非現在讀的是國際金融,我讀的也是國際金融。我如今已經畢業,在倫敦金融街開設了自己的金融事務所,有意邀請明非當我的合夥人,這次回國既是參加母校校慶,也是考察中國各地的好項目。感謝您為世界金融界培養出這樣一位年輕才俊啊,明非在我們卡塞爾學院的表現那是力壓各國學生,深受昂熱校長寵愛……啊不,青睞!您和昂熱校長一樣,都是明非的授業恩師啊!

校長看這廝形容邋遢,論派頭只配給路明非擦鞋,但架不住芬格爾中文流利巧舌如簧,說的都是校長愛聽的套話,也就相信這是外國人不拘小節。同是卡塞爾學院出來的,路明非衣冠楚楚一副上等人的派頭,師兄又怎麽會差了?觀念一旦扭轉過來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校長一路上都跟芬格爾攀談。

不過芬格爾不是純賤,話裏話外都在問楚子航的事。

芬格爾說校長我怎麽聽說貴校還有另外一個學生也考進了卡塞爾學院?我記得是姓楚。他沒有回來參加校慶麽?

校長說沒有沒有,要有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可不記得有什麽姓楚的學生考去國外了。

芬格爾說可我真記得有這麽一個人,要不是您記錯了要不是我記錯了,這樣吧您讓教務處查查學籍,記錯的人開席先自罰三杯!

校長說好好!一言為定!這不就是我一個電話的事兒麽?

不一會兒電話打回來,教務處說我們按您的要求查了學籍記錄查了畢業生名冊還找了那一屆的幾個班主任來問,絕對沒有過叫楚子航的學生,外賓應該是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