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外面一切嘈雜聲仿佛瞬間消失了一般, 劉剡只覺自己乍然頭皮發麻。

博,尚有一線生機,若束手就擒則必死無疑。

出了茶樓, 冬日的暖陽灑在身上, 何為安動了動了剛剛被自己握的有些發僵的手掌。

街上人流湧動, 他立於街心, 擡起頭看向那有些刺目的烈日。

天究竟離他有多遠?

或許明日過後就能知曉了。

若敗萬劫不復,成則一步登天。

巨大的誘惑此刻就擺在他眼前, 他自十五歲時立誓要圖之事, 眼看就觸手可及了。

一步一步來對他來說太慢了,許多人窮其一生都在五品的位置上停滯不前, 譬如他那個家世清貴的嶽丈大人。

從五品至四品看上去不過是一級之差,但這個坎一旦邁過去就意味著正式進入了朝中的權利中心。

若是不行, 那便只能一輩子在這個位置上熬到告老的那一天了。

此刻一種讓他心潮澎湃的賭徒心理,牢牢掌控了他所有的理智。

回到家中他就一頭紮進了書房中,晚膳也未用, 一直忙到深夜才回房,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轉輾反側看著妻子熟睡的容顏, 心中忽湧出一絲退意,他別過頭不忍再去看一無所知睡得香甜的她。

閉眼凝神片刻,他起身披起外衣出了房間。

院中夜色皎潔, 月華如水。

獨坐廊上的欄杆上倚柱斜靠著,幼時的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他寒窗苦讀,家中吵鬧的情景,兄嫂拌嘴的聲音, 隨後是他鄉試, 秋試中了後, 家中所有人歡喜雀躍的模樣。

春闈高中後,陰差陽錯認識了年年,接著他們成婚了。

這些都是與他息息相關的家人,如今他要去賭不僅是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她們的。

夜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他默然的伸出手接了一朵星狀的雪花在手,看著它在掌心慢慢消融的模樣,漸漸出了神。

“夫君。”明蓁此時合衣走了出來。

何為安回過頭去看她,淡然一笑,“你怎麽醒了?”

屋外寒意襲人,明蓁緊了緊身上的棉衣,“睡醒了,沒見到你。”

看著他慵懶靠在欄杆上的模樣,明蓁擔憂的問:“夫君,你不是不是有心事?”

皎皎的月色下,似在妻子周身圍繞著一圈盈盈柔光,何為安朝她伸出手,把人擁在懷中。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問她。

“年年,嫁給我你後悔嗎?”他突然想知道妻子對於他們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是何看法。

懷中的人搖了搖頭,“我時常慶幸當年落水時是你救了我,為安,能嫁給你,是上天對我的厚愛。”

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他聞言笑了,“年年你說錯了,那是上天對我的厚愛。”

當年若不是事情出了變故,他們此生或許都不會有交集。

雪越下越大,看著妻子在他懷中打了冷顫後,何為安起身牽著她的手,朝房中走去,“我明日要進宮一趟。”他平靜的說。

“進宮?是朝中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在明蓁的記憶中祖父時常進宮,父親好像甚少單獨進宮過。

關上房門,阻擋住外面的冷氣,他牽起妻子被凍得有些冰的手哈了下熱氣,雙手替她搓熱著,漫不經心的回她:“嗯,有件很重要的事。”

帶著人重新躺回床上後,過了許久。

在明蓁即將又入睡之際,他低低地開口:“明日我若回來的晚,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用晚膳。”頓了一下,他復又說:“若是事情忙,明夜可能就不回了。”

“好。”明蓁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也沒太聽清他說了什麽。

翌日一早何為安就出去了。

早朝過後,他隨內侍入了皇宮。

昨日朝堂聖上有意重新修訂戶部執事各項條例,前幾日已詔內閣議過此事。

今日翰林編修與戶部尚書及左右侍郎皆於禦書房最後確認修訂一事。

而此次修訂的條例中會從何為安呈上的那本冊子中選取不少策議,聖上特令何為安也破格參與進此次戶部條例修訂一事中。

偌大的禦書房內,建安帝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戶部官員,凝眉了片刻,沉聲開口:“方才你說有要事稟報?”

就在剛剛,建安帝看過戶部修訂的最新條例初稿,確認通過後,眾官員離去時,這位何郎中卻突然伏地稱自己有要事啟稟。

譚溪舟當即皺眉低斥他,“陛下跟前,豈容胡言!”說完去拉他,唯恐陛下怪罪於他。

建安帝笑著擺了下手,“無防,何朗中許是又有什麽新的想法,朕聽下也無礙。”

眾人退去後,禦書房內只有建安帝與何為安二人。

“微臣有罪!”何為安伏地告罪,“當年昌平街郕國大皇子遇刺當夜,微臣當時就在那間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