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葫蘆灣無名男屍(二)

大祿朝政府職能劃分並不像現代社會那麽細致,小縣城的衙門人手有限,肖明成作為一把手,瑣事千頭萬緒,等閑案子不必親自到場,但命案除外。

度藍樺通知他後,阿武才要吩咐下頭的人備轎,卻聽肖明成破天荒道:“備馬。”

葫蘆灣位於平山縣城以西六七十裏,騎馬也要一個多時辰,如果坐轎的話與步行無異,天黑之前根本到不了。

阿武有一瞬間的猶豫,不過還是去牽了一匹性格溫順的母馬來。

很快度藍樺就明白了了他方才猶豫的內涵:肖明成上馬的動作笨拙且醜,還不如雁白鳴騎騾子來得瀟灑!

覺察到她揶揄的目光,肖明成的耳朵尖慢慢紅透了,立即若無其事地抖了抖韁繩,“駕!”

馬匹昂貴不易得,等閑人家根本養不起,他幼年時家境,不對,現在也很貧窮,在入讀官府公學修習君子六藝之前連根馬毛都沒摸過。而且他大約是沒什麽馭馬的天分,馬術不過爾爾,後來科舉成功之後就再也沒有騎馬的機會。

曲不離口拳不離手,粗粗算來,距離他上次踩馬磴子已經過去七、八年了,本就不精湛的騎術現狀可想而知……

秋高氣爽,天氣晴朗,瓦藍碧璽一般透徹的空中浮動著大片雲彩,路邊野蠻生長的青草一路蔓延到遠處連綿的群山腳下。秋風撲面而來,帶著沐浴陽光後的草木清香,溫暖幹燥無邊無際,隱約有了點記憶中故鄉的味道。

度藍樺微微垂了眉眼,真想再看一眼家鄉的草原啊……

一行人大約巳時過半出發,也就是上午十點左右,一路疾行,趕到葫蘆灣時太陽稍稍偏西,午時都快過了。

葫蘆灣由一大一小兩個湖泊連接,形似葫蘆,由此得名。三面環山,山上頗多野生的桃李杏樹,每逢春日花開遍地,十分美麗,時常有人過去賞景踏青,還有文人組織詩畫會什麽的。但現在樹木漸漸步入凋零期,山風也比別處猛烈,去的人就少了。

今天清晨一個樵夫去那裏砍柴,無意中發現湖水中浮著什麽東西,就用樹枝撥弄一下,結果……翻過來一張泡發了的男人臉。

提前趕到的孫青山已經帶人將屍體撈起放在岸邊,並沿湖四處搜查線索,度藍樺等人距離屍體還有二三十米遠時,就已經聞到了淡淡的腐臭。

有個年輕衙役在他們來之前已經蹲在地上吐了一波,度藍樺一瞧,呦呵,還是個熟臉兒,上回去杏花家挖茅坑就有他,好像叫黃兵來著。

度藍樺大感欣慰:臟活累活搶著上,小夥子覺悟很高嘛!回頭可以讓孫捕頭重點培養一下。

黃兵:“……嘔!”嗚嗚,爹,我想回家!

虧待什麽都不能虧待法醫,來的路上度藍樺就已經花1個積分兌換了兩副醫用手套。系統考慮的挺周到,從商城出來的橡膠塑料類商品都是可降解材料,不必擔心環境汙染。

雁白鳴一開始死活不願意戴,說影響手感,結果被度藍樺**,然後就真香:

柔軟有彈性,好像只是多了一層皮膚一樣,完全不妨礙摸東西!

這是什麽好東西!

對上他閃亮的眼睛,度藍樺嘚瑟了下,“跟著我,什麽寶貝沒有?”

雁白鳴點頭如啄米,高舉雙手,歡天喜地地檢查屍體去了。

那邊肖明成已經跟孫青山接上頭,後者道:“卑職在湖邊草地上發現了一個行腳商人常用的竹制貨櫃,上面有不少東西,應該是死者的。”

度藍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裝備:乍看就是個半人多高的三層櫃子,背面有兩條寬布帶,可以讓人背著到處走,頂部還有擋雨棚,很實用,有點像現代影視劇中趕考書生們背的書架。

櫃子的底部裝著快空的水囊和一包幹糧,另外有兩件男式換洗衣裳和3兩4錢銀子以及一包銅板。中間那層則裝了幾包點心、三只絹花做的發衩和幾塊新棉布。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物品和文書。

貨櫃雖然一看就有些年頭,但邊邊角角都擦拭的很幹凈,每一根竹片都呈現出瑩潤的玉質光澤,顯然主人非常愛護,經常保養。

但是現在,它卻被很倉促很隨意地丟在地上,有個角都被磕壞了,露出裏面的竹茬。

度藍樺伸手在貨櫃表層抹了下,發現指腹沾染了一層灰塵,“裏面的物品很幹凈,沒有被雨水淋過的痕跡。最近一次下小雨是四天前,也就是八月二十一的清晨,死者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四天。”

“這個點心包裝紙我記得是城西周娘糕餅鋪的,”她又打開點心看了看,“不完全風幹,時間上沒問題。”

“立刻派人去城中各大鋪子詢問,看是否有人有印象。”肖明成翻看了下那些物品,“貨櫃完好無損,財物也在,不是謀財害命。點心、絹花、布匹,男女老少都有,其中絹花比較親密,死者作為男人,哪怕是走親戚也不會送這種東西,所以應該是給家人帶的禮物。這麽看來,死者或許是在結束了外出買賣後,準備回家的路上遇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