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為財亡(一)(第5/6頁)

孫青山苦笑一聲,“他提前收了賄賂,大筆銀子拿到手,哪管外頭死活?只道買賣你情我願,風寒一時半刻也害不死人,他不好插手。”

對尋常百姓而言,縣令就是這裏的天,連他都包庇起來,當真是求告無門。

度藍樺罵了一句,“那老東西死得不冤枉!”

感情不光偷賣存糧啊!現在殺是誅三族,若再晚幾年發現,林林總總的罪名全加上去,只怕要直接誅九族了。

風寒一時半刻確實害不死人,但你傳我我傳他,如果拖得時間久了,或是引發高燒,後果之嚴重絕不亞於瘟疫。

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老混賬完全是不把百姓的命當命啊。

“風寒需要長期用藥慢慢調養,若藥材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尋常百姓縱使砸鍋賣鐵也磨不起,可本官未曾在人口冊子上看到大量減員,”肖明成回憶著平山縣人口戶籍文档,“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孫青山點頭,“確實,後來跟汪河合夥擡價的另一個藥販子受不得良心譴責,自己主動降價賣藥,為此兩人直接決裂,勢如水火,至今兩家的夥計見了也是互不理睬,經常相互詆毀。”

本來兩人一起擡價,有壓力也一起扛,但偏其中一個人提前退出,所有的譴責和謾罵便都集中到汪河身上,幾乎讓他一夜之間身敗名裂。

但這世上往往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汪河雖然被人戳斷脊梁骨,但他做買賣很有一套,事後又逢年過節幾次三番施粥舍藥。幾年下來,大部分人竟都原諒他了,生意又漸漸紅火起來。

他們的想法也很好理解:過去的已經過去了,難道還要為了死人慪氣,放著便宜不占去花冤枉錢嗎?

“不過大家也都在背後議論,”黃兵忽然道,“說他做了太多喪良心的事,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所以讓他絕後。”

汪河是家中獨子,父母年事已高,若真的沒有子嗣,留下萬貫家財也只能便宜旁人,對一輩子不擇手段撈錢的人來說,這個懲罰真的很殘酷了。

在場大多數都是平山縣人,對此事早有耳聞,並不驚訝,倒是度藍樺和肖明成面面相覷,顯然不大相信什麽天譴。

若真老天有眼,杜典史那老幫菜早就該一道雷劈死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度藍樺看向肖明成,“你怎麽看?”

肖明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先讓人出城找找吧,若……就細查。”

他雖然沒說明白了,但在場眾人都清楚隱去的幾個字是什麽:

若是死了,就再細查。

不知是全球氣候變暖之前的冬天都這麽冷還是今年尤甚,接下來的幾天,大風大雪就沒停過,地面積雪平均一尺多厚,滴水成冰都不足以形容其酷寒。

肖明成生怕積雪壓塌房屋,又命人四處巡查鏟雪,修補房舍。度藍樺也自掏腰包再次開設粥棚、舉行義診,確保百姓平安過冬,順便還賺了200個積分。

正月初七下午,李孟德等人在城外山道上發現兩行疑似馬車失控留下的痕跡。

正月初九開始,風雪稍減,衙門共計三十名衙役,外加馬巡檢那裏抽調的八十名士兵,開始下到懸崖底下搜救。因地勢險峻,積雪結冰,當日就有三人被摔傷,所幸並無大礙。

搜救在艱難地進行,進展極其緩慢,隨著時間流逝,所有人的心都一點點沉下去:

且不說那懸崖如何深,在這樣的天氣下,若無飲食、保暖,哪怕好端端站著都要凍死了。

如果汪河和蘇梅乘坐的馬車真的失控墜入懸崖,現在已經過去這麽多天,必死無疑。

上元節就在這樣的氣氛中過去了,外面街上分明燈火通明,精巧的花燈映紅了半邊天,可度藍樺等人卻完全無心玩樂。

直到正月十八下午,山崖下發現被摔碎的馬車,以及面目全非的馬匹和兩男一女兩具屍體。雖容貌全毀,但其中一具男屍衣物與汪宅鄰居描述的穿著相符,女子則打扮講究,基本可以確定就是失蹤多日的汪河、蘇梅夫妻,以及隨行的車夫。

說是屍體,但因懸崖高峻異常,中間又有許多凸出來的鋒利巖石,車馬人骨碰上去猶如刀割,屍體落到地上後都已嚴重變形,臟器外露,凝固的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淒慘異常。

總結起來,還是叫屍塊更形象一點。

孫青山等人也算經驗豐富的老人了,自認形形色色的屍體也見過不少,可面對這樣的慘劇,還是吐倒一大片。

原本雁白鳴聽說終於又有屍體還興奮異常,可等到一個個面色如土的衙役們將屍首堆放到他面前,他出離憤怒了。

“你們騙人!這才不是我要的屍體!”

出了這樣慘烈的案子,度藍樺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哄他,“檢查尋常屍體有什麽了不起?那些尋常的仵作哪裏能跟你比!你若能從這上頭找出線索,那才是真的將他們踩到腳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