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火(七)(第3/5頁)

“再不然就是張慧看朱浩那麽多小妾,因愛生恨,想要借機燒死他。而正好朱浩不拿著李管事當外人,什麽買賣上頭的事兒也教導,關懷備至。想那李管事原本不過路邊野人,驟然被人這般關愛自然飄飄欲仙昏了頭腦,說不定早就做起少爺夢了呢。

誰知張慧三十多歲了還能生兒子,這有了親生的,李管事自然要靠後。他早已習慣了榮華富貴,突然被冷落難免心中不快,又自以為學到生意精髓,野心勃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父子倆都殺了!誰知事到臨頭他反而放松警惕,又抵擋不住酒蟲誘惑醉倒了。萬萬沒想到,張慧正好也選在同一天動手,他作繭自縛被燒死……”

度藍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這是你的看法?”

孫青山點頭,“其實不光卑職這麽看,兄弟們和外頭的百姓也都這麽猜的。”

“是啊,”度藍樺重重嘆了口氣,“眼下證據確鑿,誰又不會怎麽猜呢?”

朱浩對張慧的癡情是真,對李管事的偏愛是真,對兒子的溺愛也是真,現在出了事,所有人都只會覺得這個男人真慘,幸虧多年積德行善感動老天,讓他逃過一劫,同時唾罵那些不知感恩的兇手。

這就是度藍樺覺得最恐怖的地方:

她的直覺分明告訴自己本案存疑,但找出的證據越多,越接近真相,反而都更進一步證明了朱浩的無辜!

難道她真的猜錯了嗎?

孫青山知道度藍樺不是胡亂猜忌的人,見她始終眉頭緊鎖,又問:“那夫人您是怎麽想的?”

到了這一步,度藍樺也不敢隨便指認,反問道:“你說的蠻有道理,不過第二種假設巧合太多,我總覺得可能性不高。那麽假如你是朱浩,發現一直疼愛的妻子可能與他人有染,唯一的兒子或許不是自己親生的,難道不會起殺心嗎?”

孫青山想了想,竟然搖頭,“氣肯定是氣的,親自動手肯定更解恨,但沒必要為了泄憤把自己賠進去吧?既然知道有奸/情,抓了現行打個半死,然後丟出去自生自滅不就完了?就算沒有切實證據,抓不到現行,隨便找個由頭也就能料理了。”

雖然跟度藍樺的意見相悖,但這確實就是最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也是朱浩無辜論的最有利間接證據。

度藍樺問:“那如果朱浩當真這麽做了,你會怎麽想?”

見她的神色空前認真,孫青山也不由緊張起來,果然設身處地想了一回,緩緩道:“沒人想被戴綠帽子,更何況是朱浩這樣的人物,所以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我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張慧和李管事、小少爺真的死了,事後再說起來,難免也會覺得太過絕情。”

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況還有兒子和曾被視為兒子的心腹管事,如果朱浩真的在沒有切實證據的情況下料理了三人,哪怕不會觸犯法律,但在外人看來,也難免會覺得他心狠手辣。

僅憑一點懷疑就能對身邊人下手,那麽來日,這刀子會不會捅到別人身上?

“對吧?”度藍樺嘆道,“我留心搜集過,發現朱浩這一路走來堪稱完美,除了當初沒有考中之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為人子孝順、為人夫體貼、為人父慈愛,為商時仗義疏財,為民時遵紀守法……也是因為這份好名聲,買家喜歡照顧他的買賣,賣家也喜歡與他合作,就連官府,也愛對他的生意網開一面。”

連最公正無私的肖明成,不也因為朱浩的優良表現而公開表彰了嗎?

孫青山遲疑道:“您是說,朱浩可能借刀殺人?”

他突然打了個哆嗦,渾身汗毛倒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男人豈不是將所有一切可能都提前算計到了?且還都裝的若無其事,連朝夕相處的妻子都沒發現異常……未免太過可怕。

度藍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或許我想的太過復雜了,你也經歷過不少案件,應該知道許多時候起殺心本就在一念之間。”

可能朱浩根本就沒考慮過那麽多,只是作為一個占據智商優勢的人,他提前一步覺察到了張慧和李管事的心思,然後將計就計,耐心等他們作繭自縛。

如此一來,既能保持清白之身,又可以將隱患一鍋端,還能欣賞敗者的慘狀,豈不美哉?

孫青山這會兒已經笑不出來了,憋了半日,只憋出一句肺腑之言:“可這些都只是夫人您的個人猜測吧?”

度藍樺也是一聲長嘆,“是啊。”

沒有證據,假設再如何無懈可擊也都是白搭。

遠處的天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白色閃電如銀龍穿梭在雲層間,隨著雷聲滾滾而來。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砸在油氈布上,夏日的燥熱瞬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