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遠客(五)

別人倒也罷了, 唯獨當初從平山縣一起跟過來的阿德和韓東聽了,都齊刷刷望向度藍樺。

後者面無表情地咬牙,開始活動手腳。

這踏馬的,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才多久沒耳提面命, 結果轉頭就給自己惹下這麽大的亂子!

以前雁白鳴去城外亂葬崗偷盜解剖無名屍也就算了, 最多就是不道德, 為人所忌諱。但光明正大的當著死者家屬的面想扛走?他本就不大的腦仁是被水果糖占據了吧?

對於圖侮/辱和損毀有主屍體的, 朝廷可是有明文規定的:單純不敬仗二十,徒三月,已經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和損傷的, 加倍責罰。

也就是說, 如果死者家屬今天不表示諒解的話,雁白鳴就要在大牢裏過年了!

林家良只知道雁白鳴是自家師父的心腹, 卻不清楚其中細節,因此只是謹慎地說:“師父,大人雖然並未在大堂之中公開審理此案,但那死者家屬毆打雁仵作時便引了許多圍觀,又沿途哭過來的,早已引了無數百姓在外等候結果。只怕大人即便有心維護,也不好徇私了……”

“徇什麽私?”度藍樺冷笑道,“打得好!”

話音剛落, 她就遊魚似的鉆入前方人群,眨眼功夫消失不見了。

府衙可以審理案件的地方有三處,分別是大堂、二堂和三堂,私密性由淺及深。大堂也就是百姓口中常說的公堂,在府衙最外圍, 是審理公開性案件和宣判的場所,允許百姓旁觀。

二堂向內一層,私密性加深,主要是前期初審和議案的地方,也審理一些相對私密,或是原告不願意公開的案子。

三堂則更為隱秘,主要是歷任知府接待同僚、商議重要政事的辦公地點,偶爾有事關重大的秘密案件,也會在此處理。除此之外,它還是連接府衙前堂和後院的過渡帶,同時為知府提供臨時住所。

而今天死者家屬狀告雁白鳴盜竊長輩屍身的案子,就在二堂進行。

原則上案件審理開始之後,沒有肖明成的允許外人不得擅入,但大家都知道度藍樺身份特殊,因此並未阻攔。

她還沒進二堂呢,就已經聽見幾個人的哭聲,中間還夾雜著雁白鳴顛三倒四的詢問和辯解。

“他死了呀,燒座金山也活不過來了,就這麽埋了豈不可惜?”

多難得的屍體,不給他研究下真是浪費,太浪費了!他們怎麽就不懂呢!

別說對雁白鳴的為人一無所知的原告,就連度藍樺聽了都覺得一陣頭疼:這不是明晃晃的作死嗎?

果不其然,雁白鳴此言一出,堂中哭喊頓時為之一靜,隨後便以更猛烈的勢頭激射而出:

“這,這人瘋了!”

“大人,求大人為草民做主啊!死者為大,家父生前與他無冤無仇,死後怎能如此折辱!”

“爹啊,孩兒不孝,叫您老人家走都走的不安心啊……”

度藍樺見那小傻逼揪著眉頭,一臉不解的還想繼續放嘴炮,當機立斷爆喝一聲,“雁白鳴!”

堂上再次安靜了一瞬,肖明成擡頭望過來時,度藍樺幾乎從他眼中看到了宛如實質的抓狂:

你可回來了!

撇開自家夫人與雁白鳴的私交不說,肖明成本人也十分欣賞雁白鳴非同一般的才幹。實際上,若非他的支持,雁白鳴怎麽可能過得這麽舒坦?

千金易得,人才難求,若說要責罰,求賢若渴的肖明成是真心不舍;但正如林家良所言,這傻子犯事兒都不知道遮掩,給人抓了個正著不提,還一路堂堂正正押送過來,又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簡直把自己的後路斷得幹幹凈凈,叫他想庇護都無從下手。

可憐肖大人英明一世,哪裏料到今天差點就折在這裏!

聽見動靜的雁白鳴刷地扭過頭去,見是度藍樺,不禁喜出望外地喊道:“小蘭啊!”

剩下的“花”字直接就被迎面而來的拳頭堵了回去,度藍樺招呼都不跟在場其他人打一聲,直接擡手就打。

“告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聽,不許亂來不許亂來不許亂來!記吃不記打是不是?”

“還躲?你還躲?!還敢不敢了,嗯?敢不敢了?!”

在場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識到度夫人絢爛的格鬥技,直接就被驚呆了。而稍後等他們回過神來,剛還振振有詞的雁白鳴已經無比淒慘地橫在地上,臉上跟開了染料鋪子似的精彩,紅的紫的青的混成一大片,兩只眼睛都被打得高高腫起,只剩下兩條細縫。

他可憐巴巴地抱頭縮在地上,鼻血抹了滿頭滿臉,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嗚嗚嗚疼,爸爸我錯了嗚嗚嗚小蘭花是壞蛋!”

我不喜歡你了!嗚嗚!

度藍樺喘了口氣,又跨上前一步,高高舉起手來。

“哇啊啊啊啊啊!”雁白鳴以為她還要來第二回 合,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只蝦米,哭得嗓子都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