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河邊死人(三)(第3/4頁)

誰能拒絕這樣的請求呢?

度藍樺安慰了劉氏一回,又問她當日與趙青爭執的緣由。劉氏抹了抹眼淚,也是後悔不叠。

“其實民婦也不知這幾日是怎麽了,他總時不時走神,脾氣也不大好了,我不過問了幾回,他就發火。”

說到這裏,劉氏又抽噎了下,“往日我們也很要好的,他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朋友又多,誰承想那日冷不丁朝民婦吼……民婦一時氣不過,就帶著兒子回了娘家。早知道,早知道……”

她又開始哭起來。

早知道她就不走,陪著他出去散心了,萬一有個什麽好歹,夫妻倆至少有個照應。哪至於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好好一條壯漢就這麽橫在炕上,若不是還喘著氣,直如死人一般。

“他要是以後都這樣,我們這一家三口可怎麽活呀,嗚嗚……”

度藍樺跟著嘆了口氣,“你也先別太著急,他平時底子好,恢復起來也比常人希望大,這都一天多了他還沒發燒、化膿呢,宋大夫也說情況不錯,很有可能醒過來。只要能醒過來,還怕好不了?”

絕望中的傷患家屬最想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話了,劉氏的哭聲一滯,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追問道:“當真?”

度藍樺替她倒了杯熱水,“當真。”

劉氏頓覺生出指望,趕緊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這可真是,真是讓您看笑話了。”

度藍樺表示理解,又問她除此之外,是否還有什麽其他異常的感覺,或者說趙青有沒有在外面跟人起齟齬。

趙青人緣好不假,但這世道未必真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多得是不講理的混子呢。

劉氏下意識搖頭,“他本就是做事比說話多的人,平時也很少把外頭的事拿回家說,即便偶然鋪子裏來了幾個不那麽講理的,他能忍也就忍過去了。且附近都是熟人,那些壞人也不敢太囂張。這一時半刻的,民婦還真想不出來。”

連感情好的老婆都想不出可疑對象,這可不大好辦了。

度藍樺沉吟片刻,沒敢跟她說自己懷疑熟人作案,只道:“那你把跟你們夫妻,尤其是趙青關系特別好的人跟我說說,我看能不能找他們問出點什麽線索來。”

傳統男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堅持男主外女主內,有時寧肯把秘密向外人傾訴,也不肯跟老婆示弱。

劉氏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且見衙門的人對自家男人的案子如此上心,感激不已,絞盡腦汁把平時跟自家關系親近的人抖了個幹凈。

有時候吧,人緣出眾可能真不是什麽好事兒。

光是可以被劃分到熟人範圍的名字,度藍樺就結結實實記了兩大張紙,足足一百多個名字!

稍後肖明成一看,頭都要炸了,“這麽多?”

度藍樺苦笑,“這麽多。”

要是趙青是清醒狀態的話,哪兒用得著這麽費勁?

接下來的幾天,一幹衙役就開始了漫長的走訪,大家每天出門前都會問一嘴“趙青醒了嗎?”,可結果總是令人失望的。

案發當日是七月十四,一直到七月十九,度藍樺正按照名單在外走訪時,突然有個小衙役氣喘籲籲跑過來找她,“醒,醒了!”

趙青醒了!

度藍樺飛一樣沖回衙門,然而一顆高興的心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示,就又被迎面丟來的噩耗砸昏了頭:

人雖然醒了,但趙青失憶了。

聽上去很狗血是不是,但在臨床上確實很常見。

嚴格來說,趙青不能說是完全失憶,而是他的記憶產生了嚴重的混亂和斷層,又有重度腦震蕩遺留的後遺症,躺著都時不時會惡心嘔吐,根本無法進行有效問答。

短時間內情緒的劇烈起伏把一群人都閃得不輕,有性急的都忍不住罵娘了。

肖明成把宋大夫拉到角落裏,“您老給我個準話,他到底還能不能想起來?”

宋大夫一臉為難,“您這可真就是難為老夫了。”

那可是腦子啊,人全身上下最精密最神奇的地方,有時候砸一下人都能傻了的那種!趙青腦殼子都被人敲碎了,現在後腦勺還有幾個小洞靠石膏糊著,能醒過來就是老天保佑,更別說他現在還能迷迷糊糊的認人、表達渴了的基本訴求,已經是上輩子積德行善了好嗎?

不怪肖明成著急,眼下線索實在太少了,案件調查停滯不前。偏趙青又是個公認的老好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被懷疑的那些他的熟人們風評也都不錯,搞得衙門調查都要迂回著來,不然很容易引發恐慌和公憤。

之前大家都盼著劫後余生的趙青趕緊清醒過來,現在他倒是醒了,可人糊塗了!

人生之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稍後見度藍樺也湊過來問,宋大夫不忍心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姐失望,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更狗血的台詞:“接下來就看傷者自己了,恢復記憶這種事,運氣好了可能是一天兩天,運氣不好也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