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冰河浮屍(一)(第3/4頁)

後頭跟著一群人,老太太就低聲跟大家說:“這老貨準備多少日子了,上回也不知誰提了一嘴刀削面,他大老早記在心裏,還特意去外頭買了木板和刀片子,私底下偷著練了多少回……看見他左手沒?削掉兩塊皮!”

眾人齊齊齜牙咧嘴,心道也不必這麽拼。

肖明傑老實巴交的,又忍不住討嫌,“刀削面是那日爹自己提的,俺們都沒說……”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太太用力瞪了一眼。

不張嘴沒人拿你當啞巴!

老爺子年輕時確實是個做面好手,但拳不離手曲不離口,畢竟這麽多年沒親自動手了,技術退步不是一星半點,想重拾昔日榮光,那必須得付出點代價。

正宗刀削面是要人將面團頂在頭上,直面開水鍋,兩手操貼片,目不斜視盲切,這一不小心,可能就削到不該削的地方。

技術好的做面師傅一旦動手,那切好的面片便如兩對白色的蝴蝶一般,從幾步之外的頭頂著的面團中幻化而出,悠悠蕩著,打著旋兒落入翻滾的水中。

弄得好了,觀賞性極高;弄不好了,去皮掉肉的概率也不低,顯然老頭兒是在練習過程中不止一次遭遇滑鐵盧。

真正的刀削面兩頭尖扁中間粗寬,煮好後勁道彈牙不生不黏,再配一點私家秘制的醬料或鹵子,呼嚕嚕一碗扒下去,酣暢淋漓出一身熱汗,什麽毛病都沒了。

肖明成努力回憶了下童年味道,砸吧著嘴兒跟度藍樺咬耳朵,“難怪爹這兩日天天洗頭,感情就預備著這一出呢。”

度藍樺噗嗤笑出聲。

被圍觀的老爺子幹勁滿滿,也不知從哪兒拖出來滿滿一大盆面,熟練地揪下一坨往面板上摔了幾摔,一邊煞有其事地講解心得,一邊刷刷削面。

“這面得使勁兒揉!勁兒小了不成,四子小時候也是揉過面的,如今讀書多了,手上的勁兒恐怕不成了……”

又指著水中氣泡道:“這水開也有說頭,像你爹我這種有經驗的,一看這水泡就知道什麽時候該下面,什麽時候該抽柴……”

老太太就在後頭低聲拆台,“別聽他胡說八道,指望他怕不是頂棚都燒糊了,還不都是我燒火?他知道個屁……”

度藍樺瞅著那面的規模就有點心慌氣短,趕緊讓妞子去喊人,“有一個算一個,就說今兒老爺子請客吃面,肚子裏有空的都過來……”

這怕不是三天練習的量吧?

於是當天晚上,連同宋大夫、雁白鳴在內的一幹核心成員,晚飯都是三丁肉醬臊子刀削面,各個扶墻而出。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臊子真好吃啊……

轉眼出了正月,肖明傑和瑞香夫婦死活要家去,肖明成和度藍樺苦勸不住,只好親自替他們準備了路引和行李。

肖家二老在留下和家去之間反復橫跳了小半年,最終抵不過與四子團圓的誘惑,決定順水推舟再留下住一段時間。

肖明成很高興,都是親生的,沒道理自家兄弟姐妹侍奉多年,輪到他卻撒手不管。

左右兩位老人都是省心的,且府衙上下多得是仆人,也不必他和度藍樺怎麽操心,能多留一段時間最好。

不怕說句不好聽的,兩邊畢竟隔得遠,他的下一個任地尚且不知在天涯還是海角,若此番分離,只怕就是永別了。

在雲匯府的日子忙碌而充實,轉眼就到了第二任最後一年的春天,司馬通從京城來了密信,說看成寧帝和朝廷上以及吏部的意思,若無意外,今年年末肖明成必要入京述職的。

肖明成松了口氣。

雖說對自己資歷淺、家世薄這一塊弱點早有預料,但真讓他在雲匯府待個十年八年也夠折磨人的,能早點去別處攢資歷當然最好。

又是一屆,肖知謹和霍疏桐都順利中舉,倒是秦落和常悅,一個天分略低,一個起步太晚,差之一線。

從考場出來後,肖明成讓他們把文章都默寫出來,看過之後頗感欣慰:

雖說差之一線,但恐怕也只差一線了,最晚下屆,約莫就差不離。

左右如今年紀最大的秦落也才勘勘二十歲,待到下一屆,二十三歲的舉人也堪稱年少有為了。

四位小夥伴之間貌似已經有了點差距,但彼此都是心胸豁達之輩,對此早有預料,並不以為意,相互之間書信往來時還如以前那邊說笑。

前頭兩位舉人老爺暫時還在太學,兩人想等到年底看看,若是肖明成順利入京述職,那麽就正好團圓一回,然後看對方任地在哪裏,方便的話一道離京,他們外出遊學,肖明成等人去新目的地赴任,也算有個照應。

若肖明成還是不能入京,那麽到時候他們再外出遊學也不遲。

一聽要入京,肖老頭兒和老太太都唬得了不得,連能見到寶貝孫子的喜悅都被沖淡了,“那,那你們去了,可記得到時候來接我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