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來處之人,必無歸處。

給班顧安排無字墓的人,是要他不入輪回,永不超生,在地底無聲無息地魂飛魄散。

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班顧是罪大惡極之徒也就算了,魂飛魄散就魂飛魄散,從古到今,從中到外,散的也不只他一個。矛盾的是,班顧有一身功德,還是能得天道庇佑的功德,救百人都不一定賺得到。

祝宵撓撓頭:“等等,我讓原伽翻翻有沒有告地書。”秦漢之時流行給陰司黃泉寫介紹信,把自己的戶藉陪葬啊寫清楚,告訴閻王他老人家,我某某人,家在哪,帶了多少身家財產要去您那報到了,您老人家心裏有個數。

這樣,生前是個有名有姓的人,死後是個有名有姓的鬼。

像馬王堆就出土過告地書,要是班顧死得夠早,說不定陰司有留存。

祝宵很快就拉著原伽回到了辦公室,

班顧好奇地探頭,這個叫原伽的整個人陰氣沖天,自帶絲絲涼氣,比他這個白骨精還不像活人,全身都是死氣。

原伽公事公辦地坐下:“班顧?確定是班級的班,照顧的顧嗎?”

“嗯……”班顧仰著頭看著天,陷入沉思之中。

辦公室裏的人齊齊看向他。

“你不知道你的姓名怎麽寫?”原伽詫異。

祝宵問陸城:“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陸城有一瞬間的尷尬,其實……當時在古墓裏班顧跟個猴子一樣太過跳脫,玉枕上的字他也只是瞄了一眼:“他玉枕上的字,和我們的文字差別很大。”

原伽從抽屜裏拿出紙和筆,遞給班顧:“那你自己寫下來。”

班顧接過來,這原伽人陰氣沖天的,紙和筆也是陰氣沖天的,這黑紙像把一勺子濃夜攤開抹平裁出薄薄的一張,黑色像是能浮動一般,用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整個名字也像虛虛地浮在上面。班顧拿指頭輕戳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像有意識般往旁邊挪了一挪。

陸城將他搗亂的手抓回放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得地說:“寫好了。”

班顧忙乖巧地露出一個笑。

原伽視若未睹,拿起紙看了看上面正宗如同鬼畫符似得名字,郁悶了,這是什麽文字?擡頭看著陸城:“你也不認識?”

“不認識。”

班顧插嘴:“陸城應該認識嗎?”

祝宵露齒一笑:“小白骨,你看這姓陸的,既不愛崗又不敬業,沒有特長怎麽會成為我們的顧問啊……”

陸城打斷祝宵的廢話,說:“班顧的地宮沒有字,沒有畫,所有隨葬品都避免開了文字信息,工藝很精湛,形制卻很古怪,跟現在發現的任一墓葬都大相相徑庭。我懷疑可能是某個失落的古國。”

原伽點了點頭,左手捏住黑紙一端,一抹陰影從他的手臂下來,遊移到指尖,很快就把黑紙吞噬殆盡,只剩下班顧的名字虛浮在那,過了一會,又自動消失了。

“沒有告地書。”原伽說。

祝宵同情地看了眼班顧,真是個小可憐,很久沒看見這種倒黴鬼了,沒變成一個惡煞真是奇跡啊。祝宵同情心大發,給班顧記下了年齡一千六百歲,化骨地寫444號洋樓地底古墓。

“那現居地址?”

班顧立馬看向陸城:“我住陸城家裏。”

祝宵馬上敲字:九殷市沉水區廣秀路天都小區九幢二單元十八樓。

陸城不幹了:“不行,我習慣獨居。”

祝宵講道理:“他現在生活在陽間,難道他的身份證上的地址寫他埋骨地?”

陸城說:“少來,以前來特物處辦身份證的,有些還居無定所呢,你們不是也給編個地址出來。”

“注意說話,什麽叫編?你以為是空頭公司呢?我們那是確切實際地給安排住處,那都是真實存在的地址。”

“班顧你們就不安排?”

“經費緊張。”

“放屁,特物處怎麽會缺錢?”

“唉!今年多事之秋嘛,特物處用錢的地方太多了,財政緊張,真的沒有多余的錢來安排班顧的住處。再說了,我們特物處也發現,給他們安排房子,對於普通人類不公平。眾生平等,人生下來,國家給安排房子嗎?他們妖啊怪啊鬼的,憑啥不勞而獲?”祝宵義正辭嚴,“不能助長這種不當之風,搞得這些不是人的,好逸惡勞,天天窩在住處不工作。憑啥?就憑他們不是人?我跟你說,我們特物處正打算調整財政支出這一塊,別說不安排住處,連以前分出去的房子,我都打算跟他們要房租、房款。要自力更生,你們在現代社會的生活,比普通人起點高出多少?幾乎可以說還沒跑就已經站在終點線上。怎麽還有臉占組織的便宜?甚至都不用參加高考。”

這……有理有據,陸城還真不能反駁。

原伽在旁補充:“祝處說得比較籠統,其實是這樣的,特物處也可以提供房子,租買都可以,沒錢的情況下,可以以物充貸。比如班顧,如果他的隨葬品很豐厚,可以拿出一件來充當貸款。事後你可以贖買回去,也可以就當房款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