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2頁)

顧言湛又開始心疼。

那邊,店老板還在喋喋不休。

“後來十二三歲的時候吧?來的就少了,不過每次都自己來,一個人吃,還點兩份蠍子。你可是他頭一個帶來的哈,沒想到嘿……”

就在這時,後廚有人喊他,讓他去端菜。

那老板這才走開。

顧言湛看向司以鈞。

只見他有些局促地錯開目光,小聲嘀咕著罵人:“早知道就不帶你來這兒了,這老板廢話真多。”

桌上的鍋子咕嘟咕嘟地燒開了。裏頭剁成塊兒的羊蠍子在濃稠的湯汁裏翻滾,竄出了羊肉的香氣。

“怎麽是廢話呢。”顧言湛說。

司以鈞看向他。

“怎麽不是廢話。”他說。“多久前的事兒了……”

顧言湛噗嗤笑出了聲:“可是我以前還不知道呢,鈞哥還是個十歲出頭就跟人家打群架收保護費的狠角色?”

司以鈞錯開了目光,沉默了半天,才別扭地開口道。

“……你他媽反悔也晚了,你早該知道老子是這麽個混蛋。”他低聲說。

他跟著他媽媽的那段歲月,是他一直以來掩蓋著、試圖逃離的陰影。

家裏每天夜裏都會發出他母親的哭聲和摔砸東西的聲音,鄰裏看他的眼神都是憐憫而怪異的。他在學校受排斥,誰也不喜歡他的陰郁和暴躁,就連老師也對他的事情視而不見。

他整天逃學也沒人管,跟著一群陰溝裏的老鼠一樣的小痞子混日子——因為他們是同類。

後來他離開了那種環境,但那種異類的感受一直包圍著他。

就算是被拉回了正常人的世界,他也依舊是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只是這種感受,被他深深埋進了心裏,假裝忘記了而已。

現在,顧言湛知道了。

雖然司以鈞承認,自己就算是現在,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那段最灰暗的記憶,他不敢讓顧言湛知道。

它勾動了司以鈞內心最深處的惶恐和自卑。

司以鈞握著筷子沒有動手。

緊接著,顧言湛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帶著股清冷的涼意,把他的手包裹住了。

司以鈞一愣。

接著,他聽見顧言湛聲音清冷而溫柔地開口道:“你怎麽就是混蛋了?我可從來不會喜歡個混蛋,你可不能質疑我的眼光啊。”

司以鈞擡頭看向他。

他撞上了顧言湛軟綿綿的笑容。

“你已經很好了。”他說。“換成任何一個人經歷這些,都不會成為今天的司以鈞,因為沒有人比你更堅強。”

擱著鍋裏騰起的白色的熱氣,顧言湛坐在簡陋的小店裏,穿著剪裁考究的白西裝,目光溫柔又堅定。

司以鈞說不出話來。

接著,顧言湛收回了手,拿起筷子,挑出一塊羊蠍子來,放進司以鈞盤子裏。

“發什麽愣?趕緊吃。”他說。

司以鈞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告訴顧言湛,自己為什麽會帶他到這個地方來吃飯。

那會兒天冷,董茵成天在家待著沒什麽感覺,也沒給他買過冬的衣服。

他那會兒穿著學校破破爛爛的秋季校服,每天被凍得縮手縮腳。

有一次他們小混混的頭兒搶了單大生意,領著他們去吃羊蠍子,來的就是這家店。

這店裏特別暖和,熱騰騰的鍋子端上來的時候,裏頭燉得噴香的羊骨頭讓司以鈞看直了眼睛。

那是他記憶中,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羊蠍子鍋散發著暖融融的熱氣,將他體內積攢的寒意全都趕跑了。

這成了司以鈞漫漫長夜一般的童年裏少見的光亮,也成了司以鈞的認知裏,最好吃的東西。

這種讓他一直都忘不掉的美味,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帶他來嘗——尤其在這種寒冷的天氣。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說。

按鈞哥一向的做事風格,他有了什麽想法,都是用行動說話的。

於是,吃完這頓飯,顧言湛剛走出店門,呵了一口熱氣,就被司以鈞一把拽進了角落裏。

胡同裏亮著昏黃的白熾燈,他們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誰也看不見他們。

司以鈞把他按在墻角,擡起他的下巴,重而猛烈的吻徑直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吻得他喘不上氣。

唇齒間全是司以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