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3/6頁)

所有人都逼她。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一樣是人,為什麽她就要忍受這一切?就算她做錯過事,這麽多年來,她悔過還不夠誠心、還不足以得到寬恕嗎?為什麽她還要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連僅有的珍寶都要失去了。

她聽見自己僵著聲音,一點溫度都沒有地撕開了一切偽裝,說:“接到了,是我不坐他的車。”

“奶奶,我不僅不坐他的車,我以後也不會和他再見面,更不會和他結婚。我不會同意相親,不會結婚,不會按照你的意願過一生的。”

“你不要再有這種妄想了。”擲地有聲,不留任何余地。

老人一瞬間往前挺起身子,怒目圓睜,像是想說什麽,卻捂著胸口,“呃呃”直叫,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傅建濤和保姆大驚失色,連忙上前給她拍背順氣,場面兵荒馬亂。

老人始終瞪著傅斯恬,渾身發顫卻不忘發脾氣,伸手掃落了桌上的一切物件,想要罵傅斯恬,卻口齒含糊,只聽得出怒意滿滿。

傅斯恬垂著眉眼,靜靜地與老人對視著。

傅建濤見她不像是要服軟,怕她再說什麽話刺激老人,呵斥傅斯恬:“你先出去。”

傅斯恬扭頭看他,抿了抿唇,當真一言不發地轉身出門了。

她也沒走遠,就走到門外了老人看不見的地方,垂著頭,揪著肚子,靠墻站著。

傅斯愉從樓上下來,看到她的姿勢,好笑問:“你幹嘛,罰站哦?”

傅斯恬擡頭看她一眼,沒說話,再次低眸注視著地面。

傅斯愉第一次被她這樣冷待,自覺熱臉貼了冷屁股,皺起眉頭想發脾氣,卻眼尖看到傅建濤從房間裏走出來了,又連忙有眼色地縮回樓上了。

“你跟我出來。”傅建濤命令。

傅斯恬服從。

站在院子裏,借著路燈投射出來的暗光,傅建濤看著眼前的女孩。

今晚的她很陌生。

這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乖戾的模樣。即便是兩年前寒假裏的那一次因為要去約會而和老人發生的抗爭,也不像今夜這般陰沉冷硬。

她整個人瘦了一圈,幾乎只剩下皮包骨了,所有的精神氣都像是被抽走了。

傅建濤心驚,按捺下心裏因為兩頭為難,又心疼母親又心疼孩子的躁意,關心她:“最近怎麽了?怎麽瘦成這樣了?”

傅斯恬不看他,很輕地說:“沒有。”

“失戀了?”

傅斯恬還是說:“沒有。”

她抗拒的態度讓傅建濤無力,傅建濤從沒有和這種狀態下的傅斯恬溝通過。他焦躁地抓了一下頭發,盡量心平氣和地與傅斯恬溝通:“恬恬,何必呢?何必和倒計時著過日子,有今天沒明天的人置氣。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你不舒服,你不想相親,但是,看在她也沒多少時間的份上,不要和她計較了。她也沒有惡意,她只是想用她的方法關心你,你體諒一下吧。就算是哄哄她也行,和那些人見一面服個軟也沒什麽的,不是嗎。不會再有幾次的。”

傅斯恬終於擡頭看他了。她看著他,眼神幽靜,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一樣。

“我也沒有惡意。”她啞聲說。“你也不要和我計較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建濤甚至覺得她的眼神有一點嘲諷。他太陽穴突突地跳,情緒一下子也更不好了。

可他不是不心疼她的,他舍不得對她再發火了。他強壓下火氣問:“你到底怎麽了?!”

傅斯恬不說話。

傅建濤頭疼地按額頭:“你現在有情緒,我們沒辦法溝通,你先回房冷靜下,我也去冷靜下。”

他煩躁地從衣兜裏摸了根煙,最後看傅斯恬一眼,擰著眉頭轉身出院門。傅斯恬目送著他,淚水漸漸模糊視野。

她知道她讓他傷心了、讓他失望了,可是,她做錯了嗎?她不明白。越來越不明白。

到底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她捂著肚子上樓,走出了一身的冷汗。絞痛中,她倒出了書包裏的全部東西,找到了那一板藏著的止痛藥。她幹咽了兩顆,在地板上不知道躺了多久,疼痛終於稍稍緩過來了。

最裏層的內衣褲都被汗打濕了,一陣一陣發冷。她蜷縮著抱起自己,還是冷。她掙紮著起身,拿了留在這裏的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沖洗。

水流淌過臉頰、淌過全身,她仰頭在稀薄的空氣中喘息。

她還在想那個問題。

到底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

小時候,她問過母親:“為什麽那些人那樣對我們,你還要我還不要恨她們、不要和她們生氣。”

母親說:“因為她們也很可憐的。我們生她們的氣,她們就會更可憐的。我們要做寬容、善良的人。寬容是對自己最大的善待。這樣的人,也會得到命運最公正的善待的。嗯,你聽不懂是不是。沒關系,其實就是這樣的人,會是運氣最好的人、會變成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