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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還有本森和卡林。他們的妻子都來自火星,每次討論到新聞時事他們都會爭吵的。本森是技術維護部的電工。卡林是值班醫生。你可以說他們是有動機的,不過相當微弱。而且,他們太暴露了,這一點也不像嫌疑人。”

“還有一個人物,我們希望你把他列入第一部分。這位莫爾頓先生。”

“莫爾頓博士?”薩德勒驚呼道,“有什麽具體理由嗎?”

“沒什麽特別嚴重的,不過他到過幾次火星,去執行天文學任務,在那兒還有些朋友。”

“他從來不談政治——我試探過他一兩次,可他似乎毫無興趣。我不認為他在中心城接觸過很多人——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我認為他進城只是去健身房鍛煉身體。你沒有其他的理由了嗎?”

“沒有——對不起。這是五五開的概率。總之從某個地方,發生了泄密。也許發生在中心城。關於天文台的報告也許是故意設下的迷陣。正如你說的,很難想象情報如何從裏面傳送出來。無線電監聽毫無結果,只聽見了幾條未經授權的私人信息,目的都很單純。”

薩德勒合上筆記本,嘆了口氣,把它收了起來。他再次瞥了一眼令人暈眩的谷底——此刻他正顫巍巍地懸浮在它的頭頂。在懸崖的底部,采礦的“蟑螂”正從某一個地方出發,迅捷地爬行著;突然間,泛著光芒的崖壁上似乎出現了汙斑,而且慢慢擴散著。(那是在多深的地方?兩公裏?三公裏?)原來是一陣煙霧,從深處升上來,在真空中擴散著。薩德勒開始讀秒,然後待到爆炸聲響起,他就能計算出爆破點與他之間的距離了。不過他足足數了十二秒,這才想起他這是白費力氣。縱然那是一顆原子彈,他也不可能聽得見的。

藍衣男子調整著照相機的背帶,朝薩德勒點著頭,宛然又成了一個標準的觀光客。

“請給我十分鐘撤離的時間,”他說,“記著,再見面的時候咱們就互不相識了。”

薩德勒對最後一句告誡相當厭惡。不管怎麽說,他已經不再是純業余選手。他已經全職上崗,到現在幾乎已有半個月球日了。

伊基努斯車站的小咖啡店裏生意蕭條,薩德勒獨占了一桌。大局勢不穩定,遊客也興致受挫。所有已經來到月球的遊客也都在盡快搭乘飛船往回趕。也許他們的選擇是對的。如果發生禍亂,此地首當其沖。沒有人相信大聯邦會直接攻擊地球,塗炭數以百萬計的無辜生命。這種野蠻行徑屬於過去的時代——至少大家希望如此。可是誰又能肯定呢?戰爭爆發後誰又知道會怎樣呢?地球太脆弱了,脆弱得充滿恐懼。

有一段時間,薩德勒迷失在渴望和自憐的白日夢中。他不知道珍妮特能不能猜得出他身在何處,他也不能確定,現在,自己究竟是否想讓她知道,那樣恐怕也只能徒增她的擔憂吧。

他一邊喝著咖啡——雖說他在月球上還沒喝到過值得品嘗的,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一杯,一邊考慮著這位不知名的聯絡人向他提供的信息。其中包含的價值非常小,他依然在黑暗中摸索。關於莫爾頓的提示格外讓人驚異,他也並不太重視。這位光譜學家身上有一種誠信的力量,讓人很難相信他是個間諜。薩德勒很清楚,依賴這樣的直覺是致命的錯誤,無論他個人的感覺如何,從現在起他要格外留意莫爾頓。不過他暗地裏自己同自己打賭——從莫爾頓身上什麽也查不出。

對於這位光譜分析部的負責人,他將自己所記得的所有事實羅列了一遍。他已經了解了莫爾頓的三次火星之行。最後一次是一年多以前,更晚些時候,總監本人也去過一次。而且,各行星的天文學家之間很講兄弟情分,哪個高級職員在火星和金星上沒幾個朋友呢?

莫爾頓有什麽不尋常的特征呢?除了那份引人好奇的超然和似乎與之矛盾的熱心腸,薩德勒想不出別的來了。當然,莫爾頓還有又好玩又動人的“花床”(這是別人起的名字)。不過如果連這樣無關大雅的怪癖也要去調查一番,那麽他一定會一事無成的。

不過,有一件事情也許值得考察。他記下了一家莫爾頓購買耗材的商店(這恐怕是除了健身房以外莫爾頓造訪的唯一一個地方了)。那樣的地方別的反諜報特工也許會粗心地錯過的,想到這裏,薩德勒感到欣慰,因為這說明他沒有放過任何線索,於是他付了賬,走過連接咖啡店和車站的小小走廊,走進了這座好似被廢棄的車站。

他搭乘支線列車回到了中心城,途中經過了地形格外崎嶇破碎的特裏斯納凱爾環形山。在幾乎整個旅途上,單軌車都伴隨著一座座纜索支架,它們傳遞著滿載礦物的桶形吊車,從伊基努斯發出,又將空桶原路送回。一段段長達一公裏的纜索,首尾貫連——如果沒有緊急的貨運要求,它們是最廉價最實用的傳送工具了。然而,當中心城的穹頂出現在地平線上不久,纜索就改變了方向,向右畫了條弧線,遠去了。薩德勒可以看見它們一路跋涉,直奔視野盡頭的巨大化工廠——月球上所有人類的衣與食都要直接或間接地依靠它的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