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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薩德勒回答,甚至還不等他組織好一個思路,書桌上傳來一陣鳴響,瓦格納的遠程打印機裏吐出一張紙。這是一張標準的通訊表格,不過上面卻印著一條不那麽標準的信息——猩紅的“緊急”字樣。

他一邊大聲地朗讀,一邊睜圓了雙眼:

緊急通知柏拉圖天文台總監:請將所有地面儀器拆卸轉移,連同所有精密設備移至地下,拆卸工作從大型望遠鏡開始。軌道交通將暫時停開,直到獲得進一步通知為止。盡可能使所有屬員始終留在地下。強調,這是預警措施,重復一遍,這是預警措施。預計沒有緊迫的危險。

“照這麽說,”瓦格納慢慢地說,“看起來……我想我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這是薩德勒第一次看到天文台全體屬員聚集在一起的景象。麥克勞倫教授站在休息室盡頭的講台上——按照傳統,這裏是發布通告,舉辦小型音樂、戲劇表演以及開展其他娛樂項目的地方。然而現在,眾人得到的卻不是娛樂。

“我完全理解,”麥克勞倫苦澀地說,“這對各位的研究工作意味著什麽。我們只能盼望,這樣的轉移完全是沒必要的,幾天後大家又能恢復工作了。不過,顯然,我們決不能讓設備擔一點風險。五百和一千厘米望遠鏡必須立即封起來。我完全不知道這場危機會是什麽樣的情況,不過我們的處境似乎不太有利。如果敵對行動真的爆發,我將立即聯絡火星和金星,提醒他們這裏是科研機構,讓他們別忘了有許多他們的國民都曾做過這裏的貴客,而且我們在軍事上也沒有什麽重要的價值。現在,請大家在各自部門負責人的身後集中,盡可能迅速、高效地接受指令,采取行動。”

總監從台上走下來,原本矮小的他現在似乎又縮小了一圈。所有在場的人,以前或許也曾狠狠地罵過他,然而這一刻,卻沒有人不與他心意相通的。

“有什麽我能做的嗎?”薩德勒問道,因為他很快被排除在了應急方案之外。

“以前穿過太空服嗎?”瓦格納問道。

“沒,不過我不介意試試看。”

書記先生堅決地搖搖頭,薩德勒很失望。

“太危險了——你也許會有麻煩,再說,太空服的數量也不夠充足。不過我可能得在辦公室裏處理一些事情——我們要把所有的課題和項目重新組織,同時使用兩套時間表;所有的排班和日程都要重新制定——你可以協助這項工作。”

志願者總是會被派去做這種事,薩德勒心想。不過瓦格納是對的,在技術團隊裏他完全幫不上忙。就他自己的使命而言,在書記辦公室比在別的地方更有利,因為從現在開始,那裏就是天文台的運作指揮部了。

薩德勒厭惡地想著:現在,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如果真有那麽一位X先生,而且還身在天文台,那麽他大可以因為完成了任務而松一口氣了。

根據決議,有些儀器,必須承擔一些風險。它們的規模都比較小,更新起來比較容易。操作保障部(某個酷愛軍事化術語的人給它起了這麽個名字)決定集中精力處理好那些價值連城的巨型望遠鏡和定天鏡的光學部件。

惠勒和哲美森駕駛著費爾迪南號取回了幹涉儀的鏡片——這是一台巨大的儀器,它的一雙“眼睛”相隔二十公裏,憑著它們,可以測出恒星的直徑。然而,最主要的工作還是圍繞著一千厘米反射鏡展開的。

莫爾頓是反射鏡團隊的負責人。如果沒有他,沒有他對望遠鏡光學和技術特征的詳盡了解,這項工作就無法展開。當然,如果這台望遠鏡的結構和傳統的一樣,是一個完整的單元,就像仍然立在巴樂馬山頂的那一台那樣,那麽即使有了他的幫助,也無濟於事。所幸,這台望遠鏡的鏡片是由一百多個六棱形構件組成的——它們彼此拼接在一起,構成一幅巨大的馬賽克。每一個構件都可以單獨拆卸。這是一項緩慢而枯燥的工作,而且要想重新組裝整台望遠鏡,又需要花幾個星期的時間,還要保證異乎尋常的精確度。

太空服的設計並不適合這項任務,有一位操作者,也不知是因為缺少經驗還是太匆忙,竟然在搬運一塊構件的時候,讓其中一端從手上滑落了。還不等有人伸手托住,碩大的六角形熔凝石英已經摔裂了棱角。這僅僅是個光學上的事故,在眼前的情況下算是值得慶幸了。

作業開始後十二個小時,最後一位疲憊而沮喪的操作人員從密封過渡艙穿過,回到了室內。只有一個研究項目照常繼續——留下一台望遠鏡,繼續跟蹤正在消退的新星天龍,觀測它的沉淪和最後的湮滅。無論有沒有戰爭,這項工作還是可以繼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