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飛越沼澤地

正午時分,正是午餐時間。

我一個人坐在陌生的走廊裏。來到這裏,是因為我需要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宿舍。如果我把寢具都帶到這裏來,或許就永遠不用再回那裏了。也許是幻覺,我總覺得那裏還飄蕩著一股血腥味,盡管我已經拼命擦拭過地面,直擦到雙手酸痛,而且今早還有人在上面灑了漂白粉。

我捏了捏鼻梁,不禁感慨萬分。在別的人不願做的時候主動去擦地板,這是我母親會做的那種事。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我起碼能辦到的就是有時候像她一樣去做事。

我聽見有人走近了,腳步聲回響在石頭地面上,於是趕緊低下頭盯著腳上的鞋。一個星期前,我把灰色運動鞋換成了黑色運動鞋,並且把灰色的鞋放進了抽屜裏。我不舍得把它們扔掉,盡管我知道對一雙舊運動鞋有感情挺傻的,好像它們可以帶我回家似的。

“翠絲?”

我嚇了一跳,擡頭一看,是尤萊亞站在我面前。他沖一起走的本派新生揮了揮手,他們都會意地交換了下眼神,繼續前行。

“你還好吧?”他問。

“昨晚很難熬。”

“是啊,我聽說愛德華的事了。”尤萊亞往前看了一眼,本派新生漸行漸遠,從轉彎處一拐,在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他咧嘴笑了一下,“想不想從這裏出去?”

“什麽?”我不解地問,“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小型的考驗‘儀式’。”他說,“來吧,我們得快點,不然追不上他們了。”

我很快地考慮了一下我的選擇,要麽坐在這裏,要麽跟他們離開無畏派基地。

我站起來,跟尤萊亞一路小跑著追趕本派新生的隊伍。

“他們一般只讓有無畏派哥哥姐姐的新生來,但他們應該不會注意到你,你裝成我們中的一員就行。”

“我們到底去幹什麽?”

“做一些危險的事。”他說。一個我只能形容為“無畏派式狂熱”的眼神閃現在他的眼睛裏。但我不會退縮——如果換做幾周前的我,也許會退縮——今時今日,我迎著他的目光,好像那眼神是有感染力的。興奮取代了心裏沉悶的感覺。趕上本派新生後,我們放緩了腳步。

“怎麽混進個僵屍人來?”一個在鼻孔之間戴金屬環的男孩問。

“她昨天正好看到那個人的眼睛被人紮了,加布,”尤萊亞替我求情,“讓她放松一下,別煩她了,行不行?”

加布聳聳肩,轉身走開,算是默認,其他人見狀便也沒說什麽,當然也有幾個人斜眼看著我,好像在打量我。要知道本派新生就像一群狗,如果我的行為方式出錯,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同行。不過還好,我暫時安全了。

我們又轉了一個彎,一群無畏者就站在下一條走廊的盡頭。他們人簡直太多了,不可能每個都和本派新生有關系。但我還是看到一些相似的臉孔。

“我們走吧。”一個無畏者說著轉身踏入一個黑暗的大門。其他人跟著他,我們跟著其他人,走了進去。我緊跟在尤萊亞身後,沒入黑暗中,腳尖忽然踢上一個台階,差點絆倒,我慌忙站穩,開始往上爬。

“後面的樓梯,”尤萊亞嘟囔著,“平常都是鎖住的。”

我點了點頭,盡管他根本看不見我,然後一直爬,爬到沒有台階為止。樓梯盡頭,一扇門開著,陽光從那裏射了進來。我們穿門而出,站在離基地深坑上面的玻璃大樓幾百米遠的地方,這裏離火車軌道很近。

我感覺這樣的事好像已經做過千百遍了——又聽到火車汽笛聲,感受到腳下地面在震顫,看到火車頭閃亮的燈。我把指關節掰得哢哢作響,彎腰屈膝腳尖踮起準備跳躍。

大家分成一小群一小群地跟在車邊跑,一波又一波,無畏者還有新生如海浪般湧進了車廂。尤萊亞先我一步上車。身後還有無數人推擁著我向前,不能有半點差池,我側身一跳,緊緊抓住車廂一邊的把手,把自己拖了進去,尤萊亞急忙抓住我的肩膀扶穩我。

火車開始加速,我和尤萊亞倚著車廂坐下。

我在風中呼喊:“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尤萊亞聳聳肩:“這個齊克沒說。”

“誰是齊克?”

“我哥。”他往車廂另一頭指了指,那邊有個男生坐在車廂門口,兩腳懸在車外晃悠。他很瘦個子很小,怎麽看都覺得和尤萊亞不像,除了膚色一樣。

“你不會知道的,那樣就沒什麽驚喜可言了!”左邊一個女孩突然喊著,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桑娜。”

我伸過手,可只是“蜻蜓點水”地握了下,就飛快地松開了。看來我的握手技巧還需要提高,總覺得抓著陌生人的手很是奇怪。

“我叫……”我正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