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私闖博學派

我裹緊了身上的夾克,有好長時間沒來外面了,陽光淡淡地灑在臉上,我看著自己呼出一股股白氣。

至少有一件事我成功了,我讓皮特和他的死黨不再視我為威脅。不過,明天經歷自己的“恐懼空間”時,我要證明他們錯了。昨天的失敗看上去不可思議,今天我又有些不太自信。

我捋著頭發,想哭的沖動已慢慢消退,然後編了下辮子,用套在手腕的橡皮筋把它綁了起來。一瞬間,我覺得又找回了自己。我需要的就是:記住我是誰,而且絕不讓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男生,還有瀕死體驗阻礙我。

我笑著搖了搖頭,真能做到嗎?

我聽見火車的鳴笛聲。火車軌道環繞著無畏派基地,然後繼續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它們是從何處開始?又到哪裏結束呢?在軌道以外的世界又是怎樣的?我情不自禁地朝著它們走過去。

我想回家,但又不能這麽做。艾瑞克在“探親日”那天警告過我們,別和父母太過親昵。回家意味著背叛無畏派,這麽做的後果我實在承受不起。但艾瑞克沒說我們不可以拜訪舊派別之外的人,而且我母親還有要事相托,叫我去博學派找迦勒。

我知道在沒有監督的情況下不準離開基地,可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越走越快,直到飛奔起來。我擺動雙臂,跟在火車最後一節車廂旁邊跑,直到抓住車廂把手,用力把自己拉進去。渾身的酸痛讓我不由得畏縮了一下。

一爬進車廂,我就躺在車門邊,看著無畏派基地在身後漸漸消失。我不想再回去了。選擇退出,成為一個無派別人士,也許會是我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但今天的我覺得自己像個膽小鬼。

狂風迎面撲來,在我手指間環繞不去。我讓手在車廂邊上垂下,在風中劃過。我不能回家,但可以去找我的家人。在我童年的每個記憶中,都有迦勒的影子,他是我過去人生的一部分。

到達城中心後,火車慢了下來,我坐起身,看著原本渺小的建築物一點一點清晰變大。博學派總部就在一座巨大的石造建築裏,在那裏可以俯瞰沼澤。我抓住車廂把手,探身出去,想看清軌道去往哪裏。它們先下行到與街面齊平,然後一路蜿蜒向東。我在街面和沼澤地散發的潮濕的氣味中呼吸著。

火車開始往下行駛,速度也慢了下來,我趁機跳下車。因為落地時的沖撞,兩腿有些發抖,我往前跑了幾步,才恢復了平衡。我走在大街中間,轉向南,朝沼澤的方向出發。目之所及全是空蕩蕩的土地,有一架棕色的飛機正朝地平線方向飛去。

我向左轉,博學派總部的建築就在前方,陰暗又陌生。在這裏,我該如何找到迦勒呢?

博學派的人凡事都要記錄,這是他們的天性。對新生他們肯定也有記錄。有些人有權使用這些記錄,只要找出他們就行。我掃了一眼大樓。從邏輯上講,中央的大樓應該是最重要的。那我就先從這座樓著手。

博學派成員四處走來走去。他們的派規規定,博學者每次至少要穿一件藍色的衣服,因為藍色會讓人體釋放出一種使人平靜的化學物質,按他們的話來講:“心思平靜能讓頭腦清晰。”藍色也代表他們的派別。現在對我來說,藍色明亮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我從小到大早已習慣了昏暗的燈光和深色的衣物。

我本想邊低聲說著“借過”邊躲閃人們的手肘,默默地穿過人群,但看來沒必要了。無畏派的經歷讓我格外引人注意,人群自動為我閃出一條路來,等我走過時,無數目光投在我身上。我擡手把辮子上的橡皮筋扯掉,搖搖頭讓頭發散開,然後走進大門。

站在入口處,我仰頭審視著這個地方。房間又大又安靜,空氣中飄著書頁落滿灰塵的味道。木地板在腳下咯吱作響,我兩邊的墻上擺滿了書架,但它們看起來更像裝飾物,因為房間中央的桌上放滿電腦,人們緊盯著屏幕,聚精會神,沒有一個人在讀書。

我早該料到,博學派主樓應該是個圖書館。對面墻上掛著的一幅畫像吸引了我的注意。它大約是我的兩倍高、四倍寬,畫的是位魅力四射的女子,她有著如水般清澈的灰眼睛,戴一副眼鏡。是珍寧。一看到她,我覺得喉嚨裏湧上一股熱流,因為她是博學派的代表,是那個發布詆毀我父親文章的人。自打父親在餐桌上抱怨她的那天開始,我就不喜歡她,但現在這種“不喜歡”已演變成“憎恨”。

畫像下方擺著一塊大匾,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知識通往成功。

成功。對我來說,成功是個貶義詞,無私派用它來形容自我放縱。

迦勒怎麽會選擇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他們的所作所求全都是錯的,不過他可能也是這麽看無畏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