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耳光響亮

第二天清早,我有些傻氣,但心情大好。每次我把微笑從臉上抹去,它又抑制不住地回來。最後,我只能放棄。我把頭發松散著放下來,舍棄穿慣的寬大襯衫,換了一件一字肩的衣服,露出文身。

“你今天是怎麽了?”在去吃早餐的路上,克裏斯蒂娜問我。她好像還沒睡醒,眼睛浮腫著,亂蓬蓬的頭發松松地繞在臉旁。

“哦,”我說,“陽光正好,鳥兒在叫。”

她揚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好像在提醒我,我們其實正走在地下通道。

“心情好就由她去吧,”威爾說,“說不準以後你再也見不到啦。”

我拍了下他的胳膊,快步跑進餐廳。我的心怦怦地跳著,因為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的某一刻,我又會見到托比亞斯。我坐到了老位子,在尤萊亞旁邊一桌,威爾和克裏斯蒂娜坐對面。我左邊的座位仍然空著。我心裏想著,托比亞斯會不會來坐,吃早餐時他是不是會笑著看我呢,他是不是會神秘地、偷偷地瞟著我這邊,就像我想象自己會偷看他那樣。

我從餐桌中間的盤子裏抓起一片吐司,有點過度熱情地塗抹著黃油。我感覺自己像個瘋子,可就是停不下來。那好比是叫我停止呼吸。

接著他走了進來。頭發更短了,而且這樣看上去發色更深,差不多成了黑色。這是無私派式的短發,我認出來了。我微笑地看著他,擡手揮揮要他過來。但他徑直坐到齊克身旁,甚至連看都沒朝我這邊看一眼。我只好放下手。

我盯著自己的吐司,現在叫我不笑倒是很容易了。

“怎麽了?”尤萊亞嘴裏塞滿了面包。

我搖搖頭,咬了一口吐司。我在期待什麽?就因為我們接吻了嗎?接吻不意味著一切從此改變。也許他喜歡我的心意改變了,也許他以為親吻我是一個錯誤。

“今天是進‘恐懼空間’的日子。”威爾說,“你覺得我們會進入自己的‘恐懼空間’嗎?”

“不會。”尤萊亞搖搖頭,“你們會通過某個導師的‘恐懼空間’,我哥哥說的。”

“喔哦,哪個導師?”克裏斯蒂娜突然精神起來。

“知道嗎,真是不公平,你們全都能得到內部消息,而我們不能。”威爾瞪著尤萊亞說。

“別一副就算你有門路也不去打聽的樣子。”尤萊亞反駁道。

克裏斯蒂娜沒理他們倆:“我希望是老四的‘恐懼空間’。”

“為什麽?”這個問題幾乎就是在質問,我咬著嘴唇,希望能把話收回來。

“某人情緒起伏真大。”她翻了下白眼,“就跟你不想知道他恐懼什麽似的?別看他表現得這麽強悍,說不定害怕棉花糖、刺眼的陽光什麽之類的呢,正所謂矯枉過正。”

我搖搖頭:“他不會這樣。”

“你怎麽知道?”

“猜測而已。”

我記得托比亞斯的“恐懼空間”裏有他的父親。他絕不可能讓別人見到。我瞥了他一眼。有那麽一秒鐘,他的目光飄向我,可是不帶一絲感情,接著就飄往別處了。

本派新生的導師勞倫雙手插腰,站在“恐懼空間”房間門外。

“兩年前,”她說,“我害怕蜘蛛、窒息、兩面不斷逼近的墻把我擠在中間、被踢出無畏派、控制不住地失血、被火車碾壓、父親去世、受到公開羞辱、被無臉人綁架。”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著她。

“在‘恐懼空間’,大部分人都會有十到十五種恐懼,那是平均數。”她說。

“最低的紀錄有幾個?”琳恩問。

“近年來,”勞倫說,“是四種。”

從餐廳出來以後,我看都沒看托比亞斯一眼,可這會兒,我還是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垂著眼睛盯著地面。四種,我之前只知道這的確很少,少到足以變成一個綽號,可沒想到它竟不到平均數的一半。

我瞪著自己的腳。他真是個例外。現在,他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今天你們還無法知道自己的恐懼有多少。”勞倫說,“今天的情境模擬設置成我的‘恐懼空間’的程序,所以你們將經歷我的恐懼,而不是你們自己的。”

我給克裏斯蒂娜遞了個眼神:我說對了吧,我們果真不進入老四的“恐懼空間”。

“然而針對這次練習的目的,你們每人只會面對我的恐懼中的一種,以便對情境模擬如何運作有個體驗。”

勞倫隨意地點著人,給我們每人分配一種恐懼。我站在後面,所以應該快到最後才能進去。她分配給我的恐懼是綁架。

因為在等待的時候不會連接到電腦,所以我不能觀看模擬,只能看到當事人的反應。我滿腦子都是托比亞斯,這真是分散注意力的最好方法——看到威爾驚恐地拂掉身上我根本看不見的“蜘蛛”、看到尤萊亞憋著氣用手去推那對我來說無形的“墻壁”,我把拳頭握得緊緊的;看到皮特經歷“公開羞辱”憋得滿臉通紅,我嘻嘻地笑了。接著就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