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翠絲 生死界限

“你進去過嗎?”

卡拉站在我身邊,雙手緊緊抱在胸前。昨天,尤萊亞從重症病房轉到一間有探視玻璃的監護病房,大概是醫生受夠了我們總問長問短。克裏斯蒂娜坐在他的床前,緊緊抓著他發軟的手。

本以為他的身子會像被抽了線的布娃娃一樣沒了生命的跡象,可除了包紮的繃帶和擦傷,他整個人並沒有大變樣。看著他時我覺得他可能隨時會醒來,又微笑起來,問我們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盯著他。

“昨晚去過,我就是覺得不該讓他一個人在屋子裏躺著。”我道。

“有證據表明,根據腦損傷程度的不同,傷者能部分地聽到我們的話,感知到我們的存在。”卡拉道,“唉,只是聽說他的診斷結果不太樂觀。”

有時我仍然很想沖著卡拉一巴掌扇過去。不需要她來提醒我尤萊亞的情況不太樂觀,可能挺不過來了,但我還是答道:“是啊。”

昨晚從尤萊亞的病房出來,我漫無目的地在基地裏遊蕩。這種情形下,我本該想著的是那徘徊在這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之間的朋友,可我卻一直想著托比亞斯,想到當時我看著他,有種什麽東西在碎掉的感覺。

我最終還是沒把分手說出來,本來是要說的,可當我看著他時,這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淚水再次充盈眼眶,自昨天起,我幾乎每小時都哭一次。我咽了口口水,把淚水吞了下去。

“你救了基因局。”卡拉轉向我道,“你這人好像經常攪進沖突當中啊。反倒我們該感謝你臨危不亂了。”

“我沒有救基因局,也沒興趣救它,”我反駁道,“我只是不想讓致命武器被壞人所用,僅此而已。”我沉默了一小會兒,“你剛才這是在誇我嗎?”

“我還是能看到他人優點的。”卡拉微微笑道,“對了,我覺得從理性角度看也好,從感性角度看也罷,咱倆之間的問題都已經結束了。”她輕咳了幾聲,不知是因為承認自己終究是有感情的人而感覺不自在,還是其他什麽,“你這話聽起來好像你知道了基因局的什麽讓你惱火的秘密,能告訴我嗎?”

克裏斯蒂娜把頭靠在尤萊亞床鋪的邊緣,單薄的身軀側躺著。我苦澀地說:“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呃……”卡拉眉頭緊蹙,雙眉之間的那道紋又顯現出來,此刻她的臉太像威爾了,像得讓我無法忍受去看她,“也許我應該說‘請’。”

“好吧。你還記得珍寧的攻擊情境模擬血清嗎?其實那些血清並不是她發明的。”我輕嘆一口氣,“跟我走,我還是給你看吧,容易解釋一些。”

其實,直接把基因局實驗室的秘密告訴她更省事兒,可我只想給自己找些事幹,好不去想尤萊亞,不去想托比亞斯。

“似乎咱們永遠都走不出這一層一層的謊言。”卡拉跟著我朝儲藏室走去時說道,“派別也好,伊迪斯·普勒爾的視頻也好……一切的謊言,都是為了逼著我們按某些特定行為模式活著。”

“你真是這麽看派別制度的?我還以為你很愛做博學者呢。”

“我是愛啊。”她撓了撓後脖頸,指甲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紅色抓痕,“可在基因局這段日子,我總覺得維護這些東西,堅持忠誠者的立場,讓我看起來像個白癡。我可不想做個傻子。”“這麽說你覺得這些都沒有意義?忠誠者的活動也沒有意義?”“你覺得有意義?”“最起碼它幫我們逃出了城市,”我道,“幫我們了解了事實和真相。這總比伊芙琳領導的無派別政權好得多,總比一點選擇權都沒有要強。”“可能吧。我只是為自己能看透是非——包括派別制度而感到驕傲。”“你知道無私派是怎麽描述‘驕傲’的嗎?”“應該不是什麽好話。”我笑道:“當然了。他們說‘驕傲’蒙蔽了人們審視真實自我的眼睛。”說話間,我們已到了實驗室門前,我敲了幾下門,等著馬修給我們開門。卡拉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原來的博學派文件中也說過這樣的話,算是類似的吧。”她道。我從未想到博學派竟會批評“驕傲”,甚至沒想到他們會提與品德有關的話題,看來我想錯了。我剛想問她些什麽,門突然打開,馬修站在過道裏,啃著一只蘋果核。“我們能進那間儲藏室嗎?我想給卡拉看些東西。”他把蘋果核的尾端咬了下來,一面嚼著一面點頭說:“當然可以。”想著蘋果種子酸澀的味道,我禁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接著隨他走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