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獵殺 10無眠夜(第3/4頁)

樓頂晚上沒有點燈,我光著腳,剛踏上瓷磚地板,就看到他黑色的側影,背後映襯著凱匹特燈火闌珊的夜空。大街喧鬧異常,音樂聲、歌聲、汽車喇叭聲,在我房間隔著厚厚的玻璃什麽也聽不到。我可以溜走,不讓他看到,在嘈雜聲中他也不會聽到我的聲音。可夜晚的空氣如此清新,我不能忍受再次回到憋悶的房間。說到底,我們說話不說話,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靜悄悄地走過去,在他身後只有一碼遠的時候,說:“你應該睡一會兒。”

他吃了一驚但卻沒有轉過身來,我看到他輕輕搖了下頭。“我不想錯過這次盛會,不管怎麽說,這是為我們準備的。”

我走到他身邊,身體靠著欄杆。寬闊大街上的人們正在狂舞,我眯起眼仔細地看著他們。“他們穿著節日服裝嗎?”

“誰能說得好?他們這裏的人穿著一向奇特。睡不著,是嗎?”皮塔說。

“總是想事。”我說。

“想你家人嗎?”他問。

“不是,”我不無愧疚地承認,“我想的都是和明天競賽有關的事,當然,想這些也沒用。”

此時,在樓下燈光的反射下,我可以看清他的臉,他笨拙地擡著打繃帶的手。

“弄傷了你的手,真太抱歉了。”

“沒關系,凱特尼斯,”他說,“反正比賽一開始,我也不是別人的對手。”

“千萬別這麽想。”我說。

“為什麽不?這是事實,我最大的願望是別給自己丟臉,也別……”他猶豫著。

“什麽?”我說。

“我不知該怎麽說,反正……我要為一個真實的我而死,你明白嗎?”他問。我搖搖頭。除了自己,他還能為誰而死呢?

“我不想讓他們改變我,變成那種與原本的我完全不同的怪物。”

我咬著嘴唇,自己太卑劣了,我一直想著競技場是否有樹,而皮塔想的卻是如何保持自我,純真的自我。

“你是說你不會殺人嗎?”我問。

“不,到時候我會和其他人一樣殺人,我不可能不戰而退。只不過,我想找出辦法,告訴凱匹特人他們並不能控制我,我也不是他們遊戲中的一粒棋子。”皮塔說。

“可你本來就不是,我們都不是,這不過是遊戲規則而已。”

“是的,可在這種規則中,仍然有你,也有我。你看不出來嗎?”他堅持道。

“一點點,可是……這也沒什麽大礙,皮塔,誰又會在乎呢?”我說。

“我在乎,我的意思是,目前除了這個,我還能在乎別的什麽嗎?”他氣憤地問道,此時,用他的藍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追尋著答案。

我不由得後退一步,“相信黑密斯的話,活著回來。”

皮塔沖我笑笑,神情悲哀,一臉嘲諷,“好吧,謝謝你的提醒,親愛的。”

我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他竟然用黑密斯那種倨傲的口吻跟我說話。

“好啊,你要是想用這輩子最後幾個小時策劃競技場中高貴的死亡,這是你的選擇,不過我的余生卻想在十二區度過。”我說。

“你這麽說我也毫不吃驚。”皮塔說,“你要是能活著回去,請向我媽媽問好,好嗎?”

“一定。”我說,說完我轉身離開了屋頂。

整個夜晚我都在似睡非睡中度過,設想明天如何和皮塔·麥拉克最後道別。皮塔·麥拉克,看看他面對生死抉擇時,還會怎樣的自詡高尚。他也許會變成最兇殘的野獸。以前有個名叫蒂塔斯的來自六區的“貢品”殺人後吃掉了死者的心臟。他完全變成了野人,大賽組織者只好在他吃掉其他“貢品”的心臟前用電槍將他打暈,然後再把他殺死的“貢品”的屍首擡走。在競技場沒有規則可言,只不過食人的野人不為凱匹特人接受,因而他們極力趨避。據傳,最後使蒂塔斯致死的雪崩是特意針對他的,免得最後的勝利者是個瘋子。

早上,我沒有見到皮塔。西納黎明前就來找我,讓我簡單換了件衣服,然後把我帶到屋頂。我最後的著裝和準備工作將在競技場的地下室進行。一架直升機悄然出現在我們的上方,和那天我在林子裏看見紅發艾瓦克斯時出現的飛機一模一樣。直升機上放下一架梯子,我手腳剛搭上梯子,就覺得全身像凝住了一樣動彈不得,一種電流把我粘在梯子上,之後梯子緩緩升起,把我送入飛機裏。這時我以為梯子會把我松開,可我卻仍然粘在上面。這時一個穿白衣的女人手拿注射器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為了能找到你,凱特尼斯。你越安靜,我安裝得越快。”她說。

還要放這個?雖然我身體僵硬,可在她把追蹤器植入我前臂皮下的時候,我仍感到一陣刺痛。現在無論我到哪兒,大賽組織者都能找到我的蹤跡。他們可不想失去一個“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