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自那日過後,沈煊心態也逐漸沉了下來,日常更是多拿了半個時辰同師傅釣魚。在日復一日的靜坐之中,慢慢將自身的浮躁洗去。

只是師傅這日日的給他們晚餐添魚是什麽個意思?尤其是小媳婦兒那高興不已的樣子。

沈煊心裏真是塞到無以復加。

待到沈煊也可以悠然欣賞天邊白雲與江下波濤之時,船只也終於順利到港。

也就是這日,沈煊終於釣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魚。雖然只是小小的兩條,仍舊讓沈煊開心的要命。

中午回去得回去問問小媳婦兒,這兩條是紅燒好呢,還是清蒸好呢?要不一樣一條?

顧茹:不過就兩條巴掌大的小魚,怎麽還要這麽多花樣?

顧茹此時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但看著自家相公興致勃勃的臉。也不好說什麽掃興的話,只得艱難的點了點頭。

畢竟是相公好不容易掉出來的,怎麽著也得給它些排面兒。顧茹暗暗的說服自己。

不知是不是中午廚娘頗為用心之故,沈煊只覺得味道要比前些日子好上了許多。

申時末,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暗沉,一行人這才終於雙腳踏上了實地。

哪怕時隔上千年之久,聽到那熟悉的京片子,沈煊依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此時,嘈雜的港口人來人往,到處都有人張著脖子四處眺望。

而沈煊他們這才剛下船不久,便被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給迎了上來。

男子面容俊逸,哪怕已經年至而立,還特意蓄起了胡須,但眉眼之間的風流之氣仍舊依稀可見。此時就站在渡口上遊,身著一席玄色長衫,袖口處隱約可以看到些許暗紋,腰間掛著的玉飾更是清透至極,可以說渾身上下處處透著些低調的奢華。

一眾打扮齊整的仆從將其圍在中間,生怕自家少爺被那些不長眼的沖撞了。

可能是因為等久了的緣故,男子本來俊朗的面上眉頭微鎖,手中的折扇在一旁不停的搖來搖去。

待見顧笙走來,男子本來頗為不耐的臉上瞬間便溢滿了笑意。

“七叔,您可回來了,父親昨個兒還跟小侄念叨呢?家裏的老太君這幾天更是連飯都吃不下了,一家子就等著您回!回來呢。”

男子笑的一臉熱絡。

而面對於男子那不加掩飾的親近之意,顧笙卻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甚至臉上表情都沒多變一下。仿佛眼前這位壓根兒不是什麽嫡親的侄子,而是位不過幾面之緣的陌生人。

這讓男子本來熱情的表情幾乎保持不住。只是到底在官場上打磨了許久,早已不復少年人的意氣行事。

想到父親來之前的悉心叮囑,還有顧家這些日子的種種變故,終歸是讓這位天之驕子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接下來無論顧笙表情如何冷淡,這位也能自顧自的跟自家叔叔寒暄。仿若絲毫沒有收到冷落的樣子。

甚至於對著一旁的沈煊也是頗為禮待,甚至得知沈煊初來京城,還主動出言相邀。若是那些不知內情之人,恐怕都得贊上一句氣度又加。

而沈煊此時也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顧淮安,顧家現任家主顧策的嫡長子,永昌二十八年進士,時任戶部郎中,不出意外當是顧家下任的掌權之人。

在顧家沒出事之前,這位可以說是京城金字塔頂尖兒裏頭的那波人兒了。

一舉一動,都可以說是世家公子的典範。哪怕此時明顯的碰了個冷臉,也依舊面色如常,熱絡如故。

反正沈煊是頗有些自愧弗如。

只是下一秒,這位溫和從容的笑臉便首先繃不住了。

就連聲音都有些控制不住變了調去。再三苦勸之下,見顧笙依舊不為所動。哪怕素日定力在好,此時也不由有些著急了起來。

“小叔家不就在伯府嗎,府裏老太君可是從前些天就盼著小叔回來了。”

這話說的便是有些以孝壓人的意思了。哪怕父親的再三叮囑,顧淮安畢竟跟這位顧笙接觸的少,對其為人更是連三分了解都算不上。

在他看來,本朝以孝治國,當今對其更是推崇,恐怕沒有人會想背負這“不孝”二字。

按理說他這般想法也無大錯,甚至換作是朝中的一方大員,也不可能無動於衷。但這些對於無意仕途的顧笙來講,本就沒什麽緊要,更別說,在祖地的這些年,本就不愛拘束的顧笙,此時更為心思更加的難以捉摸了。

雖然老師面色不露,但一直留意著的沈煊知曉,老師此時恐怕已經有些不耐了。想到老管家!家提到那位顧府老太君時,那偶爾流露出的怨憤。

沈煊心裏也已經差不多有數了。

果然顧笙此時完全未曾為對方所脅,只丟下一句。

“改日登門拜訪!”說完不顧對方難看的臉色,便帶著沈煊一行人揚長而去。

離開時,沈煊撇了一眼老管家的臉色,果然對方仿佛吐出一口惡氣一般,因為長時間行船而顯得蒼白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了許多。哪怕竭力控制,嘴角依舊咧開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