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送走了惶惶不安, 涕泗橫流的魏老夫人,沈煊靜靜的斜倚在靠背上,心中卻也有些不是滋味兒。方才那位老夫人據說唯有魏中丞一個孩子, 然而如今瞧著卻是比之他娘,還要蒼老一些, 哪怕身上綾羅綢緞穿著, 身子依舊佝僂如同村婦。

若是有朝一日是他不幸失足於官場之中,怕是家中爹娘較之如今的魏老夫人也好不到哪裏去。沈煊擡眼,看著房梁之上紛繁復雜的花鳥蟲魚。他日後, 必得將謹慎二字時時刻在心尖。

歸根究底, 千重權勢, 萬般富貴,終還得有命來享才是。

只是想到那日魏中丞所言,沈煊心中復又嘆了口氣。身處下位, 又是寒門士子, 又能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呢?

房間內一時陷入了靜默, 哪怕兩人早前皆有預料,謝瑾瑜也沒能想到, 這禍端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就在此時,門房外傳來一陣兒孩童嬉笑聲, 看時間, 也該到大寶他們散課的時候。二人心中穆然一松。只見大寶已經拉著湯圓巴巴的跑了過來。

“爹爹!”

大寶一馬當先跑到沈煊腿邊兒,緊抱著自家老爹不松手,嘴裏還在巴巴的念叨。無非是今天夫子又教了什麽,中午用的豆糕怎麽怎麽好吃,林林總總小家夥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反倒是身後年紀還小些的湯圓兒上來便先對著沈煊規規矩矩行禮,這才端著一張小臉走到自家爹爹身邊站定。

沈煊見此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這不知情的還以為對方才是客人呢?大寶這小子自來熟也太慣了一些。

得虧是在瑾瑜兄這裏,若擱在旁人那兒,說不得還會追究個禮數不周呢?

“大寶,爹爹平日裏是怎麽教你的?”

見自家老爹面色沉沉,大寶突然一慫,額頭上的小呆毛微微下飄,趕忙又噠噠的跑過去。

“謝叔叔!”

“唉,咱們大寶可真乖!”謝瑾瑜一臉眼氣,手上忍不住輕輕挼了挼身前的小腦袋。口上還對著沈煊抱怨道:

“我說赫之,大寶也是好長時間沒見你過來接了,這才高興了幾分。平日裏禮數再沒有不周到的時候。”

“再說,咱們兩家講究這些個做什麽?小弟瞧著,大寶這般便是

極好!”

說罷,不禁轉頭瞅了眼一派端正的自家兒子,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動了兩下。心想回頭可得跟郡主好生說說,日後進宮,兒子還是少帶的好。

尤其是陛下,湯圓兒更是得少些接觸才是。

沈煊這才想起來,這段時間確實忙了些,已經很久沒來接自家兒子了。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又看著大寶氣呼呼的嘟起嘴巴連忙抱在懷裏好一氣兒的安撫。

一旁的謝瑾瑜見此,也隨手一撈,將湯圓穩穩擱在膝上,肉眼可見湯圓兒一張小臉兒不自在的紅了紅,嘴巴動動,到底還是沒硬氣的表示反對。

不多時,派去打聽消息的小廝便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

讓下人將小哥倆兒帶下去玩兒,大廳內,很快便只剩下三人在此。

“也就是說,魏中丞如今人應當是在京兆府內?”

聽罷,謝瑾瑜眉頭微皺,沉聲問道。

“是的,老爺。小的聽那衙役說了,就在將將下衙那會兒子,京兆府便上門兒拿人了。”

聞言,沈煊二人不由對視一眼,京兆府?怕是不大好辦啊?

眾所周知,京兆府尹錢大人,可是在前朝之時便倍受重用,上皇一脈的老人兒了,本人也是德高望重。人落到那裏,若是“證據”確鑿,即便陛下那頭想做些什麽都不大管用了。

且除非皇室宗親,二品大員往上,否則京兆府若要拿人,可是連聖旨都不用的。

不過,畢竟是在京城發生的命案,置於京兆府衙,倒也無有可置喙之地。

“錢大人此人,同家父還是有些交情的,並非是那等徇私枉法之人。對方既然這般大的手筆,想必手中證據怕也不會少吧?”

謝瑾瑜微微沉吟。

“老爺果真料事如神,此次前去報案的乃是那位去了的魏夫人家中親弟,還有那位先夫人身邊兒服侍的貼身丫鬟為證。”

“甚至連魏大人老家嫡親的叔伯都站出來指責魏大人品行不端,得勢後苛刻族親。魏老夫人辱罵兒媳等等多了去了。”

一旁小廝說罷搖了搖頭,被自家嫡親的小舅子指認便算了,連家中族親都大老遠的趕過來,可見那位魏大人為人怎樣了。

漬漬,還是當了榜眼做了官兒的呢?這人品,當真是不咋地

。也不曉得自家老爺打聽這位幹嘛?

沈煊垂眸,將下頭小廝種種神色盡收眼底。心中反倒明白,無論那位魏中丞清白與否,背後定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那位先夫人的弟弟便罷了,這家中族親就實在太過於不尋常了些。同為寒門子弟,沒人能比他更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