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八章(第4/12頁)

我想了想。

“你們想用我的電話叫人嗎?”推著嬰兒車的女人問道,“我家就在前面。”她打量我們,看到我腿腳不便,薩迪臉上有疤。“你們受傷了嗎?”

“我們沒事,”我說,我抓住薩迪的胳膊。“你能打電話給加油站請他們把車拖走嗎?我知道這麽要求太過分了,但是我們有急事。”

“我告訴過他前端有些搖晃,”薩迪說。她帶著佐治亞口音,拉長腔調。“謝天謝地,我們不在高速公路上。”

“前面大約兩個街區有家埃索加油站。”她指向北面。“我想我可以把孩子推到那邊……”

“噢,那就幫了我們大忙,夫人,”薩迪說。

她打開手提包,掏出錢包,拿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

“先付給他們二十吧。真抱歉這麽要求您,但是我要是看不到肯尼迪的話,就不活了。”這讓推嬰兒車的女人笑了起來。

“哎呀,二十塊拖兩次車都夠了。如果你的包裏有紙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寫張收條——”

“沒事,”我說,“我們相信你。但是我們會在雨刷下面寫張字條。”

薩迪懷疑地看著我……但她拿出一支筆和一小本便簽簿,封面是個斜視的小孩兒。呆頭呆腦的笑容下面寫著“學生時代,可愛而又陳舊的學生黃金時代”。

字條上寫了很多,但是沒時間考慮措辭。我草草寫完,折起來放到雨刷下面。一會兒之後,我們轉過街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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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你還好嗎?”

“還好。你呢?”

“我撞到車門上,肩膀可能擦傷了,但是除此之外,還好。要是我們撞到柱子上,我可能就不妙了。你也是。字條給誰寫的?”

“誰拖走雪佛蘭就給誰。”我向上帝祈禱這個誰會按照字條的要求做。“等我們回來再操心這個吧。”

如果我們能回來的話。

下一個公交車站站牌在街區的中央。三個黑女人,兩個白女人,還有一個西班牙裔男人站在站牌旁。種族比例如此平衡,看起來像是《法律與秩序:特殊受害者》劇組在招募演員。我們加入他們。我坐到棚子裏的條凳上,坐在第六個女人旁邊,一位非洲裔美國女人,她碩大的身體包裹著一身白色的人造絲制服,顯然是富有的白人家庭的女管家。胸前佩戴的紐扣上寫著“64年與肯尼迪一路相伴!”

“腿不好嗎?”她問我。

“是的。”我的運動服外套口袋裏有四包古迪頭痛粉。我撥開手槍,拿出兩包,撕開口子,倒進嘴裏。

“這麽吃會傷腎。”她說。

“我知道。但是我得讓這條腿撐到我看見總統。”

她大笑起來。“沒聽過這樣的話。”

薩迪站在路邊,焦急地往回看,等待著3路車。

“今天車很慢,”女管家說道,“但是下一輛就要來了。我不會錯過肯尼迪的,絕對不會!”

九點半,還是沒有公交車,但是我膝蓋的疼痛已經變成隱隱的悸動。上帝保佑古迪頭痛粉。

薩迪走過來。“傑克,我們恐怕要——”

了一輛,”女管家說著,站起身。這是個恐怖的女人,黑得像烏木,比薩迪至少高了一英寸,頭發筆直閃亮。“你——好,我準備在迪利廣場找個位置。我袋子裏有三明治。我喊的話他能聽到嗎?”

“我敢肯定他能聽到。”我說。

她笑了。“你最好相信他能!他和傑基都能!”

車上人滿了,但是站台上的人擠了進去。薩迪和我最後上車,司機著急得像是黑色星期五的股票經紀人,伸出手掌。“別上了!滿了!擠得像沙丁魚!等下一趟吧!”

薩迪痛苦地看了我一眼,但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位大個子女士替我們說話了。“不,不,讓他們上吧。這個男的腿腳不便,女的也有問題,你們都能看到。還有,女的很瘦,男的更瘦。你讓他們上,不然我會把你們拉下來,我自己來開。

我會開呢。我在我爸爸的鬥牛犬車上學過。”

公交車司機看著她朝他逼近,翻了翻眼睛,示意我們上車。當我們伸手去拿硬幣準備丟進投幣箱時,他用肉乎乎的手掌把投幣箱蓋起來。“別投了,退到白線以後吧。盡量。”他搖搖頭,“今天為什麽不多發十幾台車,我真不明白。”他拉了鍍鉻把手。前門後門相繼關上。氣刹松開,發出噗噗的聲音,汽車開動,很慢,但是很穩。

我的天使還沒完。她開始威嚇兩名工人:一個白人,一個黑人,坐在司機後面,膝蓋上放著飯盒。“起來,趕緊把座位讓給這位女士和先生!

你看不到他的腿不好嗎?他還要去看肯尼迪呢!”

“夫人,沒關系。”我說。

她沒有理會。“起來吧,趕緊,你們是在柴房裏長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