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5(第3/11頁)

她聽到正前方傳來溫達的大笑聲。絕大部分經營管理工作都是由溫達負責的,不過會計事務除外。和大多數人類難民一樣,她在人工計算方面並不拿手。

“嘿約翰娜!拉芙娜!”溫達就站在一張縫紉台邊。這幾張台子並排放置在高高的煙色玻璃窗下,陽光照射在縫紉台上。拉森多針線行有三位成衣師,此刻都在忙碌。溫達四下走動,調整尺碼,不時攤開幾卷布料,其中一些是“縱橫二號”編織的珍貴布料,是那艘飛船的實感圖形顯示裝置的最後一批產品。

溫達的小女兒席卡坐在她身旁的那張縫紉台上,顯然是在“協助監督工作”。

“嘿溫達!我是來征求建議的。”約翰娜把那塊拼布布料放在一張展示台上,“我想送內維爾一樣禮物。他的生日禮物,你知道的。這東西穿在人類身上會不會太傻了點兒?”

“席卡,乖乖待著別動,好嗎?”溫達說。令人驚訝的是,那個三歲大的孩子居然聽話了。看來,那些爪族成衣師手裏的活計讓她很是著迷。

溫達走向展示台旁,側身擠過沉重的木凳。她向拉芙娜恭敬地點點頭,然後拿起約翰娜的布料,在陽光下翻來覆去地打量,“噢,這可是下海岸地區的好貨色啊,是不是,約翰娜?”

兩個女人就那塊布料聊起來。孩子們逃出超限實驗室那年,溫達十六歲,她也是第一批蘇醒的孩子。這讓她和年紀最長的那些人類難民同齡,也和內維爾·斯托赫特同齡。她二十六歲了,神情和聲音都很愉快,但頭發已經開始灰白,歲月也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自從流亡開始之後,拉芙娜就對人類歷史手不釋卷。在自然條件下,未經外力影響的人類幾乎會在到達成年的同時便開始衰老。溫達從未抱怨過什麽,但生活在這兒的她比大多數人——那些和她同齡的男孩子——背負著更重的負擔。不過她還是比一些孩子好運。她年紀夠大,因此在逃脫之前,就已經接受了幾乎完整的常規延壽處理。和她同齡的大多數人都能活上兩個世紀左右。

最年輕的孩子們——也就是“新世代”——在逃脫之前甚至沒有開始接受延壽處理。他們會迅速衰老,或許都活不過一個世紀。他們甚至活不到新科技來拯救他們的那一天。這樣一來,回歸冬眠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一個成衣師走了過來。他的四個組件紛紛爬上凳子,從四個方向低頭去看那塊布料。這個組合是個大部分組件都上了年紀的五體,他能聽懂一些薩姆諾什克語,但只會小心翼翼地說些爪族語。拉芙娜聽不懂他的話,不過她能看出他對於能和約翰娜聊天感到很愉快。那家夥是參與過木女王前往海岸的長征與飛船山之戰的老兵,拉芙娜從沒見過哪個人類有約翰娜這麽多的爪族朋友,而在許多爪族心中,她是至高無上的英雄。或許戰後第二年,木女王能原諒約翰娜放跑大群殘體的原因也在於此。

最後,約翰娜、溫達和那位爪族成衣師畫出了一張式樣怪異的鬥篷和長褲圖樣,溫達宣稱內維爾和時尚界都會對此大加贊賞。這是拉芙娜所見過的最缺乏大眾美感的設計。

“……我會把搭扣送來的。”約翰娜說。

“很好,很好,”溫達連連點頭,“不過,我最需要的是內維爾的尺碼。”

“好吧,我去想辦法。不過要記住,這是給他的驚喜。他知道會有生日聚會,不過——”

“哈。如果你帶卷尺過去,他可是會起疑心的喲。”

“我有我的法子!”

說完,溫達和約翰娜一起大笑起來。

回到街上,約翰娜還在笑個不停。“說真的,拉芙娜,我那話沒有別的意思。”可她停止大笑之後,仍像個傻瓜似的咧著嘴。

這個下午仿佛永無盡頭,陰影緩緩轉動,卻沒有隨著日落而拖長的跡象。兩人順道拜訪了幾家銀匠鋪,但約翰娜沒時間定做禮物了。此時,她們已來到商業街的北端,那些商販營帳仍舊擁擠到共生體所能容忍的極限,帳篷與帳篷之間相隔不超過幾米。

“這兒的外鄉爪族好像比以往都多啊。”拉芙娜評論道,口氣有些疑惑。她能從那些可笑的紅夾克中認出東部家園的組合來。剩下的那些要麽站得太過分散,要麽在不知羞恥地求偶——觀察所有這些細節也是她喜歡和約翰娜·奧爾森多出來閑逛的原因之一。

但今天的約翰娜可算不上好導遊,“我……嗯,我想你說得對。”她的目光掃視著這片混亂的營地,“我剛才有點走神。”她看到了拉芙娜臉上的笑意,“怎麽了?”

“你知道的,今天我們每遇到四個組合,你才跟其中一個搭話。”

“噢,我也不是每個組合都認識——等等,你是說我連自己平常的社交標準都做不到了?哈。”她們向前走了幾步,離開了營地。等約翰娜再次看向她時,臉上的笑容仍在,但帶上了一絲驚訝,“你說得對,我最近的感覺不太一樣了。這很奇怪。我是說我們的生活。畢竟以前的日子一直都這麽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