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9(第2/4頁)

拉芙娜在道路的盡頭轉過彎,信步走向巖石一側那個特別的位置。宗教真有意思。在飛躍上界,宗教令人畏懼,它是一門可以名副其實地創造神明或與神明打交道的學問;而在爬行界,也是人類最初誕生之處……在這裏,宗教是一鍋自然形成的大雜燴。

我們的軟弱竟讓我們如此迅速地接受古老的事物,這依然令人驚訝。

淡紫色強光之間,是死一般的黑暗,但拉芙娜完全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她伸出手,掌心按在一塊熟悉的光滑花崗巖上。它是如此冰冷……許久之後,她的體溫溫暖了巖石。範·紐文和它有些許相似之處。很可能除了她和他相識的那一年時光之外,他根本就沒存在過。很可能創造出範的那位天人只把他當做一個笑話,所以才將偽造的英雄事跡塞進他的腦子裏。但無論事實如何,範最終都成了真正的英雄。有時,她來這裏是為了替範祈禱。但不是今晚。今晚屬於那些絕望的夜晚。更糟的是,今晚她還有客觀理由去絕望。不過,範曾經克服過更大的困難。

她靜靜地在石頭上靠了一會兒。

接著,她聽到了從大路那邊傳來的嘎吱作響的腳步聲。她轉身離開範的碑石,突然間慶幸自己沒有哭出聲來。她抹了把臉,把外套的兜帽拉低了一點兒。

漸漸接近的身影擋住了高處的新堡鎮不時亮起的光。她起先以為是傑弗裏·奧爾森多。然後發光蟲同時亮起,淡紫色陰霾掃過她的身周,也映照出對方的身影。不是傑弗裏。內維爾·斯托赫特比不上傑弗裏的身高,而且說實話,他也沒有傑弗裏那麽英俊。

“內維爾!”

“拉芙娜?我——我不是有意打擾你的。”

“沒關系,”她不知道自己看到這張憑空出現的同情面孔,是該尷尬還是高興,“不過你來這兒做什麽?”

內維爾緊張兮兮地交握雙手,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看向那塊巨石。然後光芒暗淡下去,只有他的聲音傳來:“我在兇殺草地失去了最好的朋友:麗達和喬斯奇。我應該在乎每一個同班同學,但他們是特別的……有時我會來這兒,你知道的,來見他們。”

有時,拉芙娜必須告誡自己,這些孩子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我明白,內維爾。事情不順的時候,我也喜歡來這兒。”

“有什麽事不順利嗎?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操心,不過你利用飛船貨艙的主意真是棒極了。”

當然了,他不會知道木女王的憤怒,更不可能知曉她對剜刀的特別監控中出現了十分棘手的問題。

內維爾困惑地說下去:“如果真有什麽麻煩,拉芙娜,你用不著藏在心裏。執行委員會就是為此成立的。”

“我知道。但我想這件事恐怕……”我捅的婁子太大了,因此,某幾位委員會成員是我最不能傾訴的對象。發光蟲再度亮起,她看到了內維爾充滿智慧的質詢目光。自從約翰娜和內維爾在一起以後——也自從內維爾加入委員會之後——她就很少和內維爾單獨說話了。在內心深處,她擔心約翰娜誤會她的用意。今晚這個念頭幾乎令她發噱。我現在惹的麻煩比我過去擔心的那些嚴重多了。“有些事情實在不能告訴所有的委員會成員。”

她又看不到他的臉了。他會不會譴責她脫離委員會獨自密謀?但他的語氣充滿同情:“我想我明白。你有很多難處。我可以等你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有時間嗎,內維爾?我想……我很想征求一些建議。”

“當然有啊,”他羞怯地笑了,“不過我不太確定自己的建議有沒有用。”

光芒亮起。他們仿佛突然間站在了一片淡紫色花朵的田野中,她從沒見過如此美麗的發光蟲群,明亮得幾乎足以籠罩這半邊巨石。拉芙娜攀到巖石上某個平緩的位置——那是她在幾年前發現的——又揮手示意內維爾去另一個幾乎同樣舒適的位置。他點點頭,在逐漸消逝的光輝中攀緣而上。這個男孩——男人——的動作十分穩健。他坐在巨石上,比她的位置低上半米,彼此距離將近一米。很好。現在就算向他哭訴,這個距離也不會使人誤會。

他們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內維爾說:“是關於災難研究組的事,對不對?”

“開始是因為災難研究組。我就是從那時開始發現自己把事情徹底搞砸了。”

“是我和約翰娜搞砸的才對。我們應該充當你和我們的同胞之間的溝通渠道——”

“是,是,我知道約翰娜很為這件事自責。但災研組只是開始而已。”接著,拉芙娜發現自己放下了那些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幾分鐘過後,她意識到這不只是因為自己有機會說出之前從未向任何人說過的話,事實上,內維爾不但問得很巧妙,還能提供足以成為可行建議的見解。他立刻就明白了木女王對於將貨艙改為集會場所如此不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