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19(第2/3頁)

她在潮濕的地下坑道裏至少走了有一個鐘頭。當她最終鉆出坑道時,雨已經變得像霧一樣輕薄。她轉頭望去,看到了幾道微弱的光線。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看著燈光時明時暗,看著那黑暗中盤卷的影子。待雨勢漸弱,她看到了以石料和木頭築成的筆直墻壁,那是來自北方的標準建築風格,那裏是維恩戴西歐斯的地盤。其余的地平線仍然被黑暗籠罩,充斥著熱帶群落那令人心情壓抑的呻吟。

她一瘸一拐、躡手躡腳地遠離維恩戴西歐斯的燈光,步入熱帶群落的黑暗之中。噢,行腳!

約翰娜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隱約意識到自己的傷口在緩緩流血。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行腳的死,手中的紫色燈光僅能照到腳邊,只夠讓她避免撞上墻壁或是踩進水坑。她沒有調亮燈光,是因為有些爪族能感覺到這種紫色——雖然在它們看來只是視覺範圍邊緣的模糊光斑。這曾讓她和行腳在一次前往東部家園的任務中遇到麻煩。

她小心翼翼地將燈光調亮了一些,看到幾個熱帶佬緩慢地朝不同方向走著。這些爪族似乎都對她沒什麽興趣。它們都在刻意避開她。她似乎走在一座城市的街道上。這是一座蘊含著瘋狂與矛盾的狂喜之城,在泥制的廢墟上一次又一次地重建。

她沿著這條微微向下傾斜的街道走著。某些地方,雨水打濕的苔蘚覆蓋在石頭上;而在另一些地方,路面看起來就像是纏結的樹葉。一直走下去,會走到哪裏呢?

真是個傻問題,因為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

不過,約翰娜繼續行走時也沒有停止思考。為什麽我還活著?維恩戴西歐斯似乎覺得踏入熱帶群落的疆域與死亡無異。他似乎認為熱帶群落會像摧毀行腳一樣摧毀約翰娜。維恩戴西歐斯並不愚蠢。他的想法肯定有先例,經過了觀察結果的確證。

在她左邊,熱帶群落的噪音正在增高。對於這個謎團,最簡單的答案就是,她的幸存只是暫時的。熱帶群落越聚越多,從模糊的墻壁邊逐漸現身。它們以那種兩翼傾斜、仿佛剪刀一般的隊形前進,就像他們之前追上行腳時那樣。在前方右邊,有一條狹窄的裂縫。也許她應該試著在那裏藏身。

太遲了。熱帶群落已經撲了上來。但碰觸到她的爪族為數很少,而且隨著她的腳步前移,爪族們也紛紛讓出空間來。她依然無法解釋自己為何幸存,但可以肯定的是,在第一次襲擊之後,它們發現了她的某種特別之處,並將信息傳遞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熱帶群落過去了,她再次孤身佇立在街頭。

維恩戴西歐斯的“安全”地帶的燈光消失在熱帶群落城市的混沌之後。約翰娜繼續向坡下走去,絕望之中也出現了一絲期待。如果她能活下來,就有機會設法告訴拉芙娜和木女王……這條路最終應該通向大河沼澤。地圖上標明它流向南方,就位於反重力飛行器預定航線的西面。

爛泥已沒過她的腳踝。她在沼地的泥汙中繼續前行,聽到吱吱嘎嘎的響聲。這種聲音很可能是爪族發出的,但……那些建築在動。這是種徐緩而重復的動作,以一兩厘米的幅度上上下下。她走到街道一側,將手搭在泥濘的墻上。墻壁的確是在上下移動,但同時也在進行小幅度平移。她沿著墻壁前行,手不時碰觸墻壁幾下。她看到街面也出現了某種不規律的情況——街道也開始了同樣的和緩移動。要不是她靠著墻壁,也許就會措手不及地摔倒在地了。

街邊的水緩緩流入大河沼澤。

雖然她並不清楚木筏是從何處開始代替了固定的房屋,但房屋上下浮動的聲音卻隨著她的前進而越來越響亮。她腳下的街道不像碼頭,反而更像是沙洲,向著緩緩流淌的大河沼澤的方向延展。在某些地方,她手裏的提燈映照出泛起漣漪的黑色水面。曾經停泊在此之物不是已經起航遠去,就是早已損毀。在另一些地方,建築物歪歪扭扭地堆疊了好幾層,或許是木筏粗心大意地撞上此處原有房屋的結果。在大雨或台風之後,所有這一切或許都會被沖刷卷走,甚至連這條路也可能不復存在。

今天夜裏,她見到了數以千計的熱帶爪族,但沒見到一只雞蛙,也沒見到一株可食用的植物。無論熱帶爪族的運輸系統多麽缺乏效率,貨物肯定是在這裏運進運出的。前方的道路愈發狹窄,木筏卻更加寬大。她突然萌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她知道其中一些木筏的目的地了。

她繼續前行,不時用紫色燈光照向身後,留意著她聽到的那群正在接近的熱帶爪族發出的聲音。前方已是死路,那是一座半島的盡頭。她能聽到沼澤糖漿般流淌的聲音,她手中的燈光照亮了以船的索具與參差不齊的桅杆作為裝飾的“建築”。爪族們的腦袋從這片混亂之地探出來。半打爪族走下木筏,向她跑來,發出不滿的嘶嘶聲。它們包圍了她,輕輕咬著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