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山之戰十年後 44(第3/4頁)

有時,看到個頭大到超常、渾身皮毛,又或有黑白格子花紋的爪族,約翰娜就會想起行腳。她有兩次沖進群落之中,對路上會撞到哪個爪族毫不在意,唯一的目標就是接近那熟悉的身影。而這兩次,她找到的都只是陌生的爪族。但行腳的一部分還是有可能在這裏,以單體形式幸存下來。她在熱帶群落的某些爪族身上找到過屬於他性格的些微痕跡。

最後一段之字形路線只有二十米,但在太陽和晴空的合力之下,這個早晨如同烤爐般炎熱難忍。約翰娜大汗淋漓,最後這二十米路程真的有了攀登的感覺。當她終於到達最高處,立刻停下腳步,拿出水壺喝起水來。她倚著塔頂那片小廣場周圍的胸墻。如果這些金字塔有任何邏輯可言的話,那麽這片開闊空間應該是最最神聖的地方。在約翰娜看來,它只是一小塊泥濘的地面——但頂部的爪族通常會回避這裏。

攝影機掉在了塔頂的另一邊,確實被撞倒了。她穿過小廣場,取回了那只盒子。這台設備是純粹的模擬數字攝像機,出自“縱橫二號”的設計,簡單得連大老板的工廠都能輕松做出來——而且產量能以百萬計,如果熱帶群落對它足夠感興趣,又或其他對攝像機感興趣的人有東西跟它們交換的話。

她撿起那台裝置,擦了擦玻璃透鏡上的泥土。突然,那只盒子開始對她說起薩姆諾什克語來:

“你花了太多時間。”大老板又有了新聲音。他還是很喜歡格麗的聲音——他說聽起來很“漂亮”——不過,他承認這會讓聽眾留下錯誤的印象,“你還好吧?”他問,“我得讓港口的工作進度減緩一些。就連熱帶佬也不喜歡這樣晴朗的天氣。”

“那些是皮膚太過蒼白的爪族。我們人類的皮膚都是深色的,適合炎熱、陽光明媚的氣候。”

“噢,沒錯。你知道的,有時熱帶群落本身也不是很小心。我很想知道……”大老板低聲咕噥著,顯然是想到了某個瘋狂的主意。隨後,他又恢復了從前的專橫口氣,“跑題了。我們需要你手裏這台攝像機。這次放得穩些,免得再被撞倒!”

“嘿,大老板,如果你想把它放在最高處,群落就會時不時地撞翻它。”約翰娜把攝像機放回去,又正了正三腳架。事實上,三腳架的構造很結實,底盤也很沉。除非是一個大塊頭爪族——或是一群爪族協同一致——的撞擊,才會令它傾倒。好吧,畢竟這兒是熱帶群落的中心,類似於儀式的古怪活動屢見不鮮。

她努力把三腳架和攝像機放到更接近胸墻邊緣的地方,那裏的視野最為開闊。十二個熱帶佬向她靠近,但似乎並無阻攔之意,就這樣簇擁在彼此身旁。它們跟真正的組合截然不同,但她可以看出,它們正試著幫她搬動設備。約翰娜和那個小群落擺弄著那台三腳架,努力讓它架在石制胸墻之上。

她讓它們離開,自己做完了最後的擺放工作,這一次確保將三腳架固定在胸墻上的鍍金長釘上。也許大老板正在用他的望遠鏡和這台攝像機看著她,“小心點兒。如果它們覺得你在破壞金字塔——”

約翰娜忙碌時一直看著那些爪族,目光同樣謹慎,“沒有人抱怨。你知道,我對熱帶群落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這話也許沒錯,但總而言之,她很喜歡戲弄大老板。

大老板低低地抱怨了一聲作為回應,用的是爪族語。接下來他用薩姆諾什克語說:“我不介意自己的員工用性命冒險,我只是希望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好了,既然你都爬到上面了,不如重新架設一下攝像機,好讓我們收集些有用的信息。我希望能看到北部道路的圖像。”

“嘿,我是你的顧問,不是你的員工。”她答道,但她還是轉過攝像機,讓它對著西北方地平線。那條“路”其實是一片每隔十日就會發生變化的開闊地,但它綿延了將近一千公裏,一直延伸到沼澤流域的叢林最深處。初看起來,熱帶群落正如北方爪族所說,是縱情歡樂的族群,但某些比無止境的享樂更加復雜的事情也在進行之中。這片海岸需要極度廣大的內陸作為支撐。借助類似的攝像機——以及那些偏遠處的居留地——大老板正在逐漸了解真相。

熱帶生命以某種形式存在了許多個世紀,但大老板的居留地是一次革新般的變遷——它見證了大金字塔的誕生。如今這場革新正在加快:原材料大量湧入,成品則數以百萬計地流出。在木女王和王國看來,這大量的產品仿佛一場海嘯。而拉芙娜認為,在一兩年間,大老板工廠的生產能力將能夠讓她的計劃前進幾十年。約翰娜知道,北方佬看到的只是大老板的諸多工廠產出的一小部分而已。大多數產品——以及所有遠處的新居留地的產品——都供給了熱帶群落內部使用。你只需站在工廠的成品運輸區域,看著在北方大道和大河沼澤周邊運送的一車車織物、無線電和太陽能電池就會明白。在真正晴朗的日子裏——比如今天——這台攝像機可以追蹤道路交通狀況,一直到許多公裏以外,看著車流分散成許多支流,送達熱帶群落疆域的所有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