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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巨星,紐頓·蓋斯樂心裏念道。曾幾何時,這可是他正兒八經的夢想。現在他也只能借此比喻一下渴望成功的心理罷了……除非等到徹底打敗怪獸之後,他才有時間重新著手組建樂隊。自柏林體育館演出之後,他再也沒有上過舞台,想當年,他和黑天鵝絨兔組合(Black Velvet Rabbits)闖遍柏林各種俱樂部,征服了各路高手。

而此時他正身在遠離柏林十萬八千裏的地方,為了拯救人類的命運而在機甲維修倉後面的儲物室裏仔細翻揀著廢舊的設備,希望能從中淘出些寶貝來。他發現一個估計還能正常使用的信息處理器,是香港基地組建首支戰鬥隊時剩下來的。看起來像是“少林遊俠”(Shaolin Rogue)的原裝器件,但紐頓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他淘到了很多光導纖維和液芯電纜,完全可以擴大所需的帶寬了。此外,他還收獲了不少導線和銅插針。實驗室裏還有一台備用顯示器和固態刻錄驅動器(solid-state recording drive)。

把所有寶貝堆進推車後,紐頓再仔細檢查了一遍,頭腦中已經有了項目的雛形。龐斯神經橋接裝置(Pons)並沒有那麽難搞定,因為技術是現成的,而且已被廣泛應用。太好了,紐頓暗喜。需要的東西都找齊了。

可以開始忙活了,就像當年給黑天鵝絨兔組合配置樂器一樣。紐頓喜歡搗鼓東西。他喜歡關閉已知世界,讓極富創造力且善於分析的大腦處於無拘無束的狀態,看看推理性思維會將其引入怎樣的境界。每當他需要構思某種東西時,他頭腦中就會靈光閃現。尤其是當他準備做一些極度瘋狂的事情時—比如與死亡怪獸的標本進行通感,與矽酸鹽質小腦進行神經傳遞,擅自接近非人類物種α腦波。

赫爾曼就絕不會做這麽瘋狂的事情,哪怕有充分的數據證明這樣做可以拯救人類世界,他也依然不會。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會萌發這種想法。而這恰恰是紐頓頭腦中不斷湧現的念頭,也正因此,他和赫爾曼才能合作得這麽好。紐頓對此從未口頭承認過,但他深知這是事實。他們能激發彼此的才智。

紐頓和他的叔叔岡特之間亦是如此。那時紐頓還是個小孩子,常到岡特的錄音室裏搗鼓樂器。非主流電子音樂家們站在錄音室裏,奏出各種聲音,然後等著岡特創作出新曲,再由他們完成錄制,最後放遍歐洲的大街小巷。現在凱達諾夫斯基夫婦播放的音樂裏可能有很多都出自岡特之手。那些烏克蘭的玩意兒怎麽說也是由柏林的音樂派生出來的。

音樂是世界的通用語,是它把人們聯系在一起的,不是嗎?與通感後實現的認知連接如出一轍,至少紐頓是這麽認為的。他一直沒有時間做一次全面評估,不過現在這並不重要。

他推著一車材料出了儲物室,穿過維修倉,來到了之前用鋼絲鉗剪開的門口。為什麽這些破東西都要鎖得好好的,紐頓怎麽也想不通。誰稀罕這堆破爛?難不成九龍哪個竊賊會偷偷溜進來,逃走時還扛塊將近兩米五長的流體突觸殘片?有些安保措施也太讓人費解了。不過管他呢。紐頓小心翼翼地把維修倉的門掩上。這道門其實是鋼絲網圍墻上開的一個出入口。天亮之前沒人會注意到門被剪開,而天亮以後紐頓早就搞定實驗了。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為擅自剪門和私闖禁地承擔責任。但如果實驗證明他是對的,大家才不會在乎這點小錯誤呢。不過,他警惕地四處觀察了一下,萬一碰上誰,還得先編個借口。

幾個機甲技術員和兩個跳鷹直升機飛行員從他身旁經過,大家正就某個問題激烈地爭論著。他們瞟了紐頓一眼,但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紐頓大半夜的推著一車廢品走過大廳的確不算什麽異乎尋常的事。

回到實驗室,紐頓推開一堆擋路的材料,把數份報告摞成一垛靠在怪獸“入侵者”(Trespasser)的骨架旁,再把標本罐挪到分界線邊緣,這才騰出一塊空間來。

龐斯神經橋接裝置的基本原理很簡單:通過兩端的接口將兩個大腦的神經信號傳送到中央橋接器,然後利用信息處理器組織、融合這兩組信號,最後使用輸出設備紀錄、顯示並分析通感過程中導出的數據。僅此而已。

紐頓用銅插針(copper contact pins)和液芯電纜把幾束導線固定在一起,一個網狀帽子(webbed skullcap)靜靜地躺在他身旁。這個帽子類似於駕駛員的思維帽(thinking cap),但是它並沒有內嵌在全罩式聚丙烯帽子裏,也就是說,這是頂沒有外殼的帽子,純粹是個接收器和信號反饋放大器,因此紐頓更喜歡把它稱為 “魷魚帽”。如果將其壓扁,它看起來就像一張蜘蛛網,線頭向四面輻射,末端掛滿大顆紅色塑料結節;如果將其懸掛起來,它看起來就像一只魷魚,每條觸手的末端掛滿大顆紅色塑料結節。所以叫“魷魚帽”再合適不過了。這頂帽子就是連接紐頓大腦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