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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也記起了這個聲音,粗啞,聽上去幾乎是怒氣沖沖的,那個老婦人正用這個聲音對著伊芙琳床邊的那個女人說話,就好像面對著一個仆人。好吧,也許她真是一個仆人,而這位老婦人是位地位較高的女士,盡管她的無邊帽並不比那個年輕女人的更白,衣裝也並不是更精美。但是她的腰帶上一把鑰匙也沒有,這會兒伊芙琳記起來了,佩戴鑰匙的並不是女主人,而是宅邸的女管家。

這位領主夫人穿著泛黃的亞麻布和染織粗濫的粗麻布衣服,這意味著伊芙琳的衣著全錯了,錯得就像拉提姆的發音、就像阿蘭斯醫生對她許下的她絕不會患上任何中世紀疾病的保證一樣離譜。

“我完成了我的疫苗接種呀。”她喃喃道,那兩個女人聞聲都轉向她。

“Ellavih swot wardesdoor feenden iss?”那個年長的女人語氣尖銳地問道。她是不是那個年輕女人的母親呢?或者是她的婆婆,她的奶娘?伊芙琳完全搞不清楚。那個年長女人說的每一個詞,甚至連一個專有名詞、一個稱謂,她都分不出來。

“Maetinkerr woun dahest wexe hoordoumbe.”那個年輕女人應道。那個年長的女人又問:“Nor nayte bawcows derouthe.”

完了。短句應該更容易被翻譯出來,但是伊芙琳甚至分辨不出來她說的是一個單詞還是好幾個單詞。

那個年輕女人緊箍在無邊帽下的下巴生氣地擡了起來。“Certessan, shreevadwomn wolde nadae seyvous.”她的語氣有些尖銳。

伊芙琳琢磨著她們是不是正在為如何處置她而進行爭論。她用虛弱的雙手推搡著被單,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推得離她們遠一些,那個年輕的女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碗和木匙,走到床邊來。

“Spaegun yovor tongawn glais?”她開口道,對伊芙琳而言,那也許是“早上好”或者是“你感覺好些了嗎”,也可能是“我們將在黎明時燒死你”。也許她的病使得翻譯器出了故障。

那個年長的女人在床邊跪下來開始祈禱,交叉對握的雙手中握著銀鏈尾端綴著的一個小銀盒子。那個年輕女人俯身向前看了看伊芙琳的前額,然後把手伸到她的後腦勺處不知道做了些什麽,扯到了伊芙琳的頭發。伊芙琳意識到她們肯定是用繃帶包紮了自己額頭上的傷口。她用手摸了摸繃帶,發現她的頭發在齊耳處被參差不齊地削去了。

“Vae motten tiyez thynt,”那個年輕女人滿臉焦慮地說,“Far thotyiworwount sorr.”她在向伊芙琳解釋著什麽,盡管伊芙琳聽不懂,但她差不多理解了:她病得非常厲害,所以她以為自己的頭發著火了。她記起了有某個人——也許是那個年長的女人——想抓住她的手,而她狂亂地揮舞著雙手想撲滅那些想象中的火焰。他們別無選擇。

其實伊芙琳一直很不喜歡長發沉甸甸堆在腦後的感覺,也很討厭需要花上沒完沒了的時間去清洗它,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熬過這16天不洗頭發的實習旅程。她應該為頭發被削去了而感到高興,但她滿腦子想到的都是聖女貞德——她就是被削短了頭發,然後被送上了火刑柱。

那個年輕女人已經把手抽了回來,正盯著伊芙琳看,臉上帶著害怕的神情。伊芙琳朝著她微笑,笑容有點發顫,接著,那個女人還以微笑。她嘴裏右側的兩顆牙齒間有個豁口,豁口旁邊的牙齒是褐色的,但當她微笑起來時,看上去就像個一年級新生。

她把繃帶都解下來,攤放在被子上。那是和她無邊帽質地一樣的泛黃的亞麻布,被撕成了一條一條的,上面浸染著棕色的血漬。血跡比伊芙琳想象的要多得多。吉爾克裏斯特先生造成的那個傷口肯定又流血了。

那個女人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下伊芙琳的太陽穴,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Vexeyaw hongroot?”她把一只手扶在伊芙琳頸後,幫她擡起頭來。

伊芙琳覺得頭輕得可怕,那肯定是因為頭發被削去了的原因。

那個年長女人遞給年輕女人一個木碗,後者把木碗放到伊芙琳的唇邊。伊芙琳小心地嚷飲著,這是一碗稀粥,在口中留下了油脂的余味。

“Thasholde nayive gros vitaille towayte.”那個年長的女人說道。

她肯定是那個年輕女人的婆婆,伊芙琳想。

“Shimote lese hoor fource.”那個年輕女人溫順地回答。

稀粥的味道很好。伊芙琳想全部喝掉,但只喝了幾小口,就已經覺得筋疲力盡了。

年輕女人把碗遞給業已繞至床側的年長女人,然後輕輕地托著伊芙琳的頭放回枕上。她拾起沾滿血汙的繃帶,再次觸碰了下伊芙琳的太陽穴,好像在想要不要把繃帶再纏回去,接著她把繃帶遞給了那個年長女人,後者便把繃帶和碗放到匣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