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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個——”這話還沒說完,我就撞上了一個亮紅色集裝箱。我咕噥著深深吸了口氣,混合著濃烈的石油和魚腥味的空氣灌滿雙肺,“憑什麽我女朋友比我還能跑啊?”

“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只是搭档。”她提醒我,“忘記了?這話還是你說的呢。”

好吧,她是對的。我這個女朋友不僅身材火辣,還非常能打,大多數男人恐怕都吃不消。

“等你像個娘炮那樣嘰嘰歪歪完了,”她繼續說道,“能不能過來幫我抓遠藤?”

“你看到他了?”

“離我們五六十米遠吧。和黑色長直發的女人在一起。”

我慢慢走到集裝箱邊探出頭。跟著柯林斯狂奔時我沒注意過四周,但現在一看,前面果然有兩人在慢悠悠地走,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遠藤還時不時朝附近的香港警察點頭致意,警察們也對他揮手作答。嗯,不是很熱情的動作,更像是在忍讓。這完全可以理解。中國政府不會輕易授予美國其他部門造訪本土的權限,但對P部門必須網開一面。沒人希望波士頓事件在他們的城市裏再上演一遍。遠藤就利用了這點。媽的,能把證件偽造到這個地步,遠藤屁股後面肯定是贊穆伯。

我壓抑著滿腔的怒火,逼自己保持冷靜,“我們兵分兩路,左右包抄,最後突襲中間。”

柯林斯點點頭,消失在左邊的那排集裝箱後面。昨夜這些箱子僥幸逃過一劫,現在依然整齊地碼放在一起。

我又望向遠藤和他的同伴,他們依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顯然沒有注意到我。往南掃了一眼,確定沒人埋伏後,我穿過集裝箱間的空地。就算半路上遠藤回頭,這麽遠他也不可能認出我是誰來。另一側的障礙物很多,我可以不被發現地行進,但這同時也意味著道路不如柯林斯那邊通暢。幾個毀壞的集裝箱橫在路上,內藏的貨物散落一地,包括馬桶座圈、收音機,還有些像按摩器或振動棒一樣的玩意兒。

我想盡快通過這片亂糟糟的垃圾場,但附近沒什麽地方可以讓我落腳。磕磕絆絆地往前掙紮了三十秒後,我不幸踩上了個按摩器的開關,它頓時在我腳下大震,害得我往前跌倒,一頭栽在了軟綿綿的馬桶座圈上。媽的,如果再這麽折騰下去,沒等離開這片垃圾場,恐怕遠藤就已經遠走高飛了。我當機立斷,在按摩器的嗡嗡聲中爬起身,找到距離最近的集裝箱梯子,開始攀爬。

快點,你個白癡。我一邊暗罵,一邊爬到箱頂。瞬間開闊的視野讓我看見了那個日本佬,他就遠遠地走在前邊。看距離,我只要再磨嘰一分鐘他就會離開港口,而外頭肯定有輛車在等著接應。我知道必須抓緊時間,然而剛邁出兩步,我又不得不收住腳。箱頂的鐵皮打滑還算小事,靴子踏在那上頭的聲音啊,簡直震天動地。

沒辦法,我只好罵罵咧咧地脫掉靴子,赤足前進。這麽搞沒準兒會被鐵皮劃傷然後死於某種沒聽說過的破傷風,但至少不太容易摔跤,移動時發出的聲音也相對要小許多。

我盡量保持在箱頂右側,沿著一列集裝箱狂奔。這麽做不但可以有效減少踩踏鐵皮時發出的噪音,還能更少地暴露在遠藤的視線範圍內。沖至半途時,有道寬約一米五的縫隙阻擋了去路,然而我一鼓作氣跳了過去。這種感覺棒極了,我覺得自己就像個真正的動作英雄,肯定能在遠藤逃走前逮住那小子。

柯林斯肯定看見我的動作了,意識到側翼合圍的計劃作廢。只見她突然出現在遠藤和那女人前邊,把手探進外套,裝出了一副有槍的模樣。

遠藤和那女人停住腳步。但他們既沒有舉手投降,也沒有拿出武器反擊。我知道柯林斯的把戲騙不了他們多久,於是轉向左側從箱沿一躍而下直撲遠藤。沒錯,這下墜的距離挺高,不過不用怕,有遠藤當肉墊呢。

淩空而下時,柯林斯一點兒都沒出賣我。她面無表情死死地盯著遠藤,甚至連眼神都未曾遊移,考慮到我這無聲無息地一擊,遠藤,你完蛋了。

但不知怎麽的,這該死的日本佬居然察覺到了我的空襲,可他既沒有轉身反擊也沒有逃開。我知道這意味著情況只會更糟。果然,只見他往邊上輕巧地邁出一步,距離不多不少,剛好足夠我撲個空,直接來個硬著陸。

我全力蜷縮起身子,終於在“吧唧”一下糊地上之前成功翻滾落地。可混凝土真他娘的不適合表演這種特技,我感覺被震得內傷不輕,恐怕得萎上一天才能緩過勁來。而更糟的還在後頭:你瞧,我既不是什麽忍者,也沒有遠藤的身手,不知道怎麽半途起身,只能骨碌碌地繼續往前滾,咣當一下撞上對側的集裝箱,那空洞的回響簡直是這個笑話的完美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