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3頁)

遠藤先爬出去。等我也攀到出口,他彎腰把我拉上地面。我們現在站在克裏斯托弗·哥倫布海濱公園曾經的步道上,距離地鐵站入口其實並不遠。一年前,公園僥幸沒被天火毀滅,但這一次它終究劫數難逃。我望向這片冒著青煙的廢墟,原本滿地的雜草化作隨風飄舞的灰燼,大部分樹木被連根拔起拋到一旁,至於那些還頑強挺立的,則統統變成了大號的焚香。它們枝杈處余火未熄,煙霧繚繞。總而言之,所有一年前幸存下來的東西都毀了。樓房、碼頭、小艇……

我和遠藤結伴蹣跚著朝海濱步道走去。透過大地上四起的煙柱,我望見海港中的情況。海面上霧氣蒸騰,碩大的蘑菇雲尚未散盡。許多三架一組的戰機小隊在遠方徘徊。

涅墨西斯沒有倒下。

她還在之前那個位置,只是像犰狳那樣蜷縮起來。硝煙從她厚實的背甲上升起,然而她並未受到真正的傷害。

她沒有動,可也沒有死。作為一種可怕的武器,MOAB能殺人無數,摧垮方圓數裏的建築,然而涅墨西斯被設計成了,或者進化成了能夠抵禦這種攻擊的怪物。媽的,沒準兒更大的當量她也吃得消。

這時,右邊突然傳來刺耳的摩擦聲讓我扭過頭。我們站在一棟五層樓房的陰影裏。如果沒認錯的話,這裏曾是萬豪酒店。它的外墻原本由紅磚構築,但現在,這些熏得焦黑的磚石正搖搖欲墜。

我突然感到一陣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我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也許是因為身旁那堆山一樣高的瓦礫,它砸下來會在地上覆蓋一片巨大的扇區。不幸的是,我們正處在這個範圍中。好在直升機的嗒嗒聲冒出來,給了我一點兒微弱的希望。我舉起酸痛的胳膊,使勁兒揮舞。

貝蒂從北邊低空疾馳而來,帶起地面上的滾滾煙塵。我和遠藤奮力迎上前去,酒店在我們身後轟然倒塌。柯林斯和阿萊希探出身,在直升機懸停的那幾秒裏把我們拉上後艙。柯林斯沒讓我回到副駕駛室——我平常都待在那兒。她關上艙門,跳上那個位置。

我忍著痛,朝前伏身抓過一副耳機,“我們得立刻離開。”

“你這純粹廢話。”伍德斯托克說著拉起搖杆,貝蒂馬上離開地面,“我們會轉往北邊——”

“別去北邊!”我吼道,那恐懼的感覺又回來了,“往東南飛,從廢墟北邊穿過去,快!”

謝天謝地,他沒問我為什麽。因為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有那麽個感覺告訴我,當務之急是找個掩體躲起來,而最接近這個概念的東西,無疑是市中心高樓的廢墟。

直升機朝著波士頓廢墟的北邊加速飛馳時,我從舷窗裏往外看了一眼。戰機群又他媽回來了。

還開了火。

無數的導彈拖著尾焰掠過我們頭頂。

奇怪的是,開火之後戰機群非但沒有避開,反而跟著導彈撲向涅墨西斯。他們打算再丟一顆MOAB?還是什麽更操蛋的玩意兒?見貝蒂正前方沒什麽可供遮擋的廢墟,我打算讓伍德斯托克掉頭回去另覓掩體。不過就在這時,我看見廢墟北部邊緣,街道盡頭那裏有棟高聳的摩天樓。它的窗玻璃大多完好無損。從它反射的倒影中,我注意到戰機群正在不斷逼近涅墨西斯。

逼得太近了……

事情果然突然起了變化。只見涅墨西斯猛地立起,轉向戰機群。她胸膛起伏,胸肌舒張,脖子彎曲的樣子就像一只要嘔吐的狗。

我已經失去罵娘的力氣。

她吐出了一口特大號的“痰”。那東西和你喉嚨裏的積液可不一樣,那個明亮的球體——其實是透明黏液包裹的爆炸性體液——劃過天際,朝著戰機群落下。就在我覺得它要砸上其中一架戰鬥機的時候,那個飛行員已經敏捷地閃避到一旁。他倒是挺機敏,但要是沒了阻礙,那個發光的彈丸就會飛過廢墟北部,落進波士頓的市中心,夷平剩下的一切。

那些戰機飛行員中也有人意識到這問題,一架F-22朝光球發射導彈,然後馬力全開避向一旁。

導彈正中光球,而此時我們尚未徹底飛躍市中心低矮的建築群。“穩住!”

大樓玻璃的刺眼反光逼得我移開目光。往左看,波士頓公園的綠草赫然在目,這說明我們正在通過筆架山周圍的居民區,如果要迫降,那最好就選在公園裏。最初的強光散盡後,我朝後轉過身,發現我們已經飛離那棟鏡子般的大樓一裏有余。橙色的沖擊波正追著我們擴散而來。我的天哪,它所過之處,樓房紛紛崩裂成碎末,如同紙糊。我目送那棟為我提供過視野的大廈走上它生命的終點。只見它在沖擊之下化作無數淩空飛舞的碎片,紛紛墜地。

終於,壓力波追上我們,把貝蒂猛地朝前推去,我的耳朵裏滿是轟鳴之聲,貝蒂的擋風玻璃更是裂開許多條紋。但在擴散了這麽大片的範圍後,沖擊波的力量終於消耗殆盡。此時,我們才剛剛掠過公園湖面上一排天鵝遊船的頂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