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共生 第十九節(第2/3頁)

激動的利明抱起聖美在空中轉了一圈。但聖美還是沒聽明白。

“等一下,先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寫的論文被《自然》雜志采用了!今天收到了采用通知書,你看!以前我不是對你說過嗎,我一定要在超一流的學術雜志上發表論文!”

這麽一說,聖美倒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當時。利明在淡到超一流的世界性權威學術雜志的時候,曾經提到過《自然》。

“這麽說來……”聖美終於有點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了。

“對呀!怎麽樣,你丈夫厲害吧?不為我高興嗎?”

“太棒了!”

聖美緊緊地抱著利明,本想說一句祝賀的話。

可這時,嘴裏卻冒出了另外一句:“好可愛,利明。看來你果然是我要尋覓的男人!”

聖美嚇了一跳,捂住了自己的嘴。

“傻瓜,聖美。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利明困惑地說道。聖美連忙搖了搖腦袋。

“不是的,剛才那個……”

“怎麽啦?”

“我愛你!”

聖美慌忙掙脫利明的擁抱。

那不是自己說的話。剛才有什麽東西擅自操縱了我的嘴!

聖美頓時感到一股寒氣猛烈地向自己的背上襲來。聖美突然對自己的肉體產生了無比的恐懼。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黏糊糊地貼在體內,正在自己的身體裏蠕動著。聖美真想脫掉身上的一切東西,奮力跑出去。而利明又一次擁抱了過來。聖美的身體在利明懷裏變得僵硬起來,她一邊出著冷汗,一邊在不停地顫抖。

一周過去了,又到了按慣例舉行藥學系公開講座的日子。

藥學系共有十六個講座,每年由其中的四個講座輪流舉辦演講。今年,利明所在的講座也要參加演講。

公開講座的當天,利明準備到藥學系去,在教授演講的時候協助播放幻燈片。聖美不經意間主動說道:“可以帶我一起去嗎?”

那天是晴天。和利明初次見面的時候天氣也是這樣,藥學系的校舍上空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藍天。

石原教授的演講安排在下午的第一場。利明和聖美提前十分鐘走進了演講廳。趁利明整理幻燈片的這會兒工夫,聖美在教室裏踱來踱去,並不時透過窗戶眺望著外面的景色,聖美總覺得自己的行為缺少一種真實感,她甚至不確定自己走路的過程中,雙腳是否在一步步地交替前伸。聖美產生了錯覺,自己的肢體仿佛已經和自己的意識分道揚鑣了。

“我們的身體裏居住著大量的寄生蟲。”

石原教授開始了他的演講,語調和上次完全一樣。利明按照教授的指示一張張地切換著幻燈片。其中有一半的圖片都是聖美上次聽講座時見到過的,只不過在有了新發現的地方用其他的數據進行了替換。

聖美目不轉睛地盯著幻燈片的畫面,認真聽石原教授講解。比起上大學的時候,自己對講座內容的理解更深入了。即便是最新的數據,聖美都能看懂它的意義。教授的解釋很快就被大腦吸收。而且,這種感覺與其說是對未知事物的理解,倒不如說是喚醒了過去遺忘掉的知識。連聖美自己都很驚訝,沒想到對自己來說,講座的內容竟如此易懂。

不一會兒,幻燈片的放映結束了,教室裏恢復了照明。石原教授大致講完一通之後,重又說出了那句一成不變的台詞:“……那麽,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請……”

這時,聖美的右手活動起來了。

當聖美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只手已經高高地舉了起來。手指伸得直直的,手臂還緊貼在耳邊,完全是小學生一般的舉手姿勢。

一時間、石原教授愕然了。好幾個學生扭過頭來,用好奇的目光望著聖美,而在聖美身後整理幻燈片的利明則顯得狼狽不堪。

“……那好,請那邊的那一位。”石原教授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聖美的位置。

聖美站了起來。木制的椅子發出“咣當“的聲響。聖美一邊起立,一邊想:大概是在做夢吧。也不知什麽時候,聖美開始講起話來。但她自己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剛才您在演講中提到,寄主的細胞核已經使線粒體變成了自己的奴隸。的確,線粒體的DNA中除了iRNA和rRNA之外,只記錄了極少量的與電子傳遞系統有關的一部分酶的遺傳密碼。由此看來,線粒體是根本無法單獨存活的。您解釋說,那是因為細胞核奪走了本應由線粒體保存的遺傳信息。但是,如果僅憑這一點就斷定線粒體已經淪為細胞核的奴隸的話,是不是過於武斷了呢?這個問題,我們可不可以反過來思考呢?我的意思是說,線粒體也有主動將自己的基因送入細胞核裏的可能。目前,我們還沒有得到細胞核染色體組的完整序列。說不定線粒體悄悄送入細胞核內的重要基因就隱藏在我們尚未作出分析的部位上。如果這些基因編碼出的蛋白質是能讓線粒體隨心所欲地操控寄主基因的夏制與編碼的某種未知的核轉運受體的話,結果會怎麽樣呢?這樣一來,寄主與線粒體之間的關系將會產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能否認,這種假設也是成立的。也就是說,我們是否也可以這樣考慮: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原本是寄生蟲的線粒體會把寄主變成自己的奴隸呢?”